第41章 041(1 / 2)

枕叔 綠藥 9239 字 6個月前

天黑之後,封贇終於被找到了。他被找到的時候,正在赫延王府一處閒置的庭院睡得香甜。往日裡這些閒置的庭院不會生炭火,可因為過年走動頻繁賓客絡繹不絕,以備不時之需,這些往日裡閒置的宅院也都生了火。所以他在那兒睡了大半日也沒著涼,還睡得香甜。

四夫人又急又氣,狠狠在兒子的胖胳膊上拍了兩下:“你是要氣死我急死我嗎!”

封贇迷迷糊糊地揉眼睛,一臉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他隻記得原本在玩捉迷藏,他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然後……然後就不記得了。

“好了,小孩子貪玩罷了。你打他做什麼?”四爺道,“在自己家裡能出什麼事情?是你多慮了。”

“是我多慮了?贇兒不見了近四個時辰,我擔心他出事了有什麼不對?”四夫人心裡所有的焦急一瞬間被燃起,轉變成了怒火。兒子好好的,她所有的恐懼都成了一場空。這分明是好事,可那些堆積在心裡的恐懼無處發泄,終因四爺這句話而爆發。

“就你沉穩,就你能分析是不是?現在贇兒沒事了,你跑出來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急得焦頭爛額還是錯了?也像你這樣不在意就對了?”四夫人氣紅了一張臉。

“我不是不在意,隻是覺得現在既然知道沒出什麼事,不必要苛責孩子。他才八歲,正是頑皮的時候,偶爾調皮沒什麼。”四爺瞧著四夫人恨不得殺人的神情,也不得不說些軟話,“我真的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彆多想,我知道你這是慈母心急。”

四夫人狠狠剮了他一眼,拉起兒子的手轉身就走。

四爺皺眉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說錯了話。他歎了口氣,叮囑府裡的下人最近走動勤一些,大過年人多事雜,可不能讓其他孩子再一時躲去哪裡玩,省得做母親的擔心。

稚子無辜。寒酥沒有想要害封贇,她隻是想讓四夫人嘗一嘗最在意的人突然失蹤的滋味。

她隻是在封贇和其他小孩子們玩耍的時候,狀若隨意地提議玩捉迷藏,又好心地指點了封贇可以藏身的地方,再恰當其分地在封贇的糕點裡加一點助眠的東西。

聽下人稟告封贇已經被找到帶回了四房,她起身去妹妹的房間。寒笙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個笛子來,正趴在床上擺弄,手指頭摸索著笛子上的孔洞。

寒酥瞧出她喜歡,問:“笙笙想學笛子嗎?”

寒笙點頭,又彎著眼睛笑一笑:“太晚了,彆人都休息了。明天再學。”

“好。”寒酥摸摸她的頭。

兜蘭從外麵進來,端來要給寒笙換的藥。寒笙聽出來了,乖乖地坐起身,又自己去褪褲子,將腿上的傷露出來。被換藥時,她乖乖的,一聲也不吭。

“疼不疼?”寒酥問。

寒笙搖頭,甚至扯出一個笑臉來:“一點也不疼哦。”

這語氣聽上去竟有一點哄對方的意思。

怎麼可能不疼呢?隻是不想身邊人擔心心疼罷了。

寒酥又陪了妹妹好一會兒,才離開。兜蘭並沒有走,宿在寒笙的房中。寒笙曾支支吾吾說想讓兜蘭陪她,後來寒酥才品出來自上次出了事,妹妹開始害怕一個人待著。

而自從上次留寒笙一個人在青鬆園導致她被帶走,兜蘭萬分自責,如今兜蘭是一心吊在寒笙身上,簡直寸步不離。寒酥也略放心了些。

寒酥回到房間,於燈下讀了一會兒書。

往日不管多少煩心事,讀書總能讓她心境平和。可是今日卻無用,她一直心緒不寧。

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她在等一個人。

快子時了,封岌一直沒有來,他的身邊人也沒過來說過什麼。寒酥知道封岌今日有很多應酬,上午進宮,下午和晚上也都有宴。聽說晚上是和軍中人聚一聚。

他應該不會來了。

寒酥將手裡正在看的書合上,又從梳妝台下的小抽屜裡取出那個正字冊,劃上今日的一筆。

她起身上榻歇下,心裡覺得有些好笑。他去應酬觥籌交錯,美人相伴,縱有半月歡攪心,何必一定要尋她。

夜色深深,寒酥翻了個身睡去。她不再想不該她去想的事情,她應該早些睡去,明日還要出門,和表哥一起去拜見恩師。

一想到恩師,寒酥的眸中不由一黯。

第二天一大早,程元頌便來尋寒酥。寒酥也早早起來,不同於前兩日的衣著隨便,她立在衣櫥前找了好一會兒,才選好衣衫。她有孝在身,不可能穿顏色豔麗的衣衫,可上門去賀歲也不好穿白衣。

她選了一套淺青色的廣袖交領袍,下搭色調稍深一度的青色裙,其上有翠竹紋為飾。抽屜裡的首飾被她前兩日全部變賣了,隻留了一支青竹簪,正好搭今日的裝扮。

——她跟恩師學畫的第一堂課,恩師教她畫竹。

寒酥帶著翠微出門,見到立在馬車前的程元頌,福了福身道賀:“表哥新歲康順錦繡。”

程元頌回禮:“表妹也要在新的一年裡萬事順遂心想事成。”

寒酥回之以淺笑,扶著翠微的手登上馬車。路上時還不覺得怎麼,快到恩師羿弘闊府門前,她竟緊張起來。她已許久沒這樣緊張忐忑,好像一息之間回到幼時,父親帶她登門拜師之日。

她心裡確實心虛愧對無顏麵。

按照習俗,大年初二有回娘家的習俗。不過羿弘闊無女,今日倒是不用招待歸家的女兒女婿。寒酥和程元頌登門時,羿弘闊正閒散坐在湖邊遠眺疊巒。

得下人稟告,羿弘闊有些意外,將人請到書房,自己也很快起身過去。

羿弘闊這一生收徒寥寥,收的最後一個小徒就是寒酥。那時候寒酥年紀還小,畫技不算如何精湛,可是天賦卻不受畫技影響,一眼被他看出來。他曾不顧寒酥女兒家的身份,想好好栽培這個小徒,望她有朝一日能有所建樹。

可是不曾想,這個小徒弟沒有因為女徒弟的通病——說親之後困於後宅,卻因為另外的原因再也不願意作畫了。

“雪意來了。”羿弘闊開口。

寒酥回頭,望著立在門口的恩師。三年不見,恩師比記憶裡又年邁了幾分。雪意是羿弘闊給她起的小字,寒酥聽著恩師喚她小字,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先生。”寒酥壓下心中愧意,提裙跪下,鄭重地行三叩拜之禮。

羿弘闊受了禮,才伸手去扶寒酥。

“你父親的事情我已聽說,還望你節哀。不過為師相信你不會一蹶不振,自有你的堅強。”

“謹記恩師教誨,不敢辜負恩師希冀。”

羿弘闊有意想問寒酥他來京之後分彆的這幾年,寒酥可有在作畫?可是瞧著寒酥的神情已隱約猜到了幾分,便什麼都沒問,笑著說:“既然來了京城,日後要多過來陪陪我釣魚。”

“好。”寒酥立刻應下。

寒酥在羿府待了整個上午,用過午膳才離去。羿弘闊親自相送,立在貼著對聯的府門前,目送寒酥登上馬車。

寒酥麵對微笑與恩師告彆,馬車行駛離開,她卻突然側過臉,讓忍了一上午的眼淚簌簌落下來。

終究是心中有愧,無顏麵對恩師。

程元頌騎在馬背上,跟隨著車側。他聽著車廂內被壓得極低的小聲哽咽,眉頭緊皺,心裡跟著難受。他有心想勸,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他覺得寒酥實在不必要一直背負著寒笙的眼盲,甚至因為寒笙的眼盲,再也不能作畫。

程元頌覺得惋惜。

前麵隔了幾條街有熱鬨集市,程元頌讓馬車先走,自己則快馬趕去街市。

寒酥不明所以,卻也沒多問。

馬車到了赫延王府,赫延王府府門前馬咽車闐十分熱鬨,竟被堵了個水泄不通,都是要上門拜賀的賓客。

寒酥已經收拾了情緒,掀簾望了一眼。她正遲疑是稍等一會兒,還是繞路從小門回去,就看見了封岌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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