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心魔)(1 / 2)

枕叔 綠藥 9328 字 3個月前

“將軍可以忍這藥,我應當也可以。”寒酥說。

封岌皺了下眉。他不希望寒酥在這樣的事情上逞強,畢竟他親身經曆過,也知道最後一日的藥效有多難熬。

“我也想知道可以想一個人想到何等程度。”她聲音低低的,噙著一點沙柔。

她總要做些改變讓封岌看見,她總要讓封岌相信她是真的心甘情願留在京中等他。

封岌微怔之後,深看了她一眼。片刻後,封岌視線慢慢下移。她沐浴之後換了寢衣,不似旁人一身雪色寢衣寢褲,她一直喜歡在寢褲外麵再套一層布料輕柔的裙子。此時,她裡麵沒有寢褲,輕柔的裙料貼在她腿上,即使是在光線不甚明朗的夜裡,也隱約可見輪廓。

寒酥順著封岌的視線望了一眼,有些尷尬地扯了扯裙子。隨著她的動作,裙料更貼身,也映得更清晰。封岌收回視線,他將手裡那條工整疊好的寢褲放在一旁,然後轉身朝一旁的衣櫥走過去。他打開衣櫥,在裡麵翻了翻,給寒酥找出一條新寢褲,朝她走過去。

寒酥用手壓了壓心口,去壓那份尷尬,努力不去回憶剛剛的事情。在封岌走到她麵前時,她儘量用平靜的表情麵對他,朝他伸手去接。可封岌並沒有將新的寢褲遞給她。他在她麵前蹲下來,說:“抬腳。”

寒酥僵在那裡沒有動,直到封岌握住她的腳踝,她才勉勉強強地配合抬腳去穿。

寒酥幾乎站不穩,踉蹌著向後退了半步,後腰抵在桌邊,桌上魚缸裡的水一陣晃動。

封岌站起身,用微蜷的食指輕碰了一下自己的唇。他對寒酥說:“如果想要解藥了,隨時和我說。”

寒酥胡亂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封岌的話。

封岌望著她臉上的緋紅,突然輕笑了一聲。

寒酥顫睫抬眸望向他,剛要問他笑什麼還未開口,封岌俯下身來,用臉頰貼了一下她發燒的臉。

封岌將寒酥抱起來,將人送到床榻上,又給她仔細蓋好被子,溫聲道:“好好休息。”

直到封岌走了之後很久,寒酥仍舊一動不動。又過了好久,她才慢慢攥住被角,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拉,將自己整個人都藏起來。

寒酥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對手是封岌,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會輸掉多少。

封岌往前走,長轅一邊跟上他,一邊向他稟事,稟告皇家幾位皇子最近的異動。太子被廢,其他皇子裡麵自然有那麼幾個不安分不聰明的,要跳出來攪鬨一番。

他是真的不愛聽這些爭權逐利的皇家勾心鬥角,可他不能真的完全不理會。

封岌停下腳步,望著寂白的夜幕。皎月當空,靜謐美好。可他總覺得和在邊地時抬頭既望的月亮不太一樣。

他恨不得現在就率兵出征,完成多年夙願,亦是完成身為武將的最高使命與榮耀。可偏偏黨羽紛爭,如今後方不安,現在出征是行軍打仗的大忌。

當初一盤散沙,他為了更有效率地調兵統籌造就了功高蓋主的盛象,如今這竟成了他邁出最後一步的阻礙。

“將軍,屬下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長轅道,“說出來是殺頭的罪名,不說出來又憋得慌。”

長轅咬了咬牙,跪下說話:“功高蓋主不是您的錯。就算您自立為王,也是萬民所向!”

封岌望著跪在麵前的長轅,他麵色平和,眼底也無波。他對長轅能說出這些話並不意外,他也清楚他的屬下之中有太多人是和長轅一樣的想法。

見封岌不言,長轅有些急,他又說:“將軍,您英明神武功高萬代,是實

至名歸!就算您沒有這個想法,可是您也看見了皇家和那些腐朽的老臣對您是什麼態度!他日北齊平定,宮裡立刻就要收您的兵權。恐怕不僅僅是收權,還會陷害性命!”

涼風吹動枯樹沙沙,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被吹落,落在封岌的袖口。封岌瞥了一眼,伸手將其拂去。他轉過身去,麵朝南邊的方向。

他有不能造反的理由,無關道義與名聲,無關凶險與喜好。

他姓封,永遠隻會姓封。

封岌已經開始給自己寫結局。一個讓所有人都會滿意的結局。

第二天一早,寒酥牽著妹妹去銜山閣,將妹妹交給師從初之後,她自往師父的書房。她到時,封岌和羿弘闊都已經到了。

房門開著,寒酥遠遠看見封岌坐在屏風下讀書的身影。昨天晚上的事情突然襲進腦海,寒酥腳步停頓,心裡竟是生出一絲想要轉頭走開的衝動。

封岌翻書時,抬眼望了她一眼,又慢悠悠收回視線。

寒酥輕咬了一下唇,硬著頭皮往裡走。待邁過門檻,她又是端莊清冷的模樣,規矩得體地朝封岌福身行禮:“將軍。”

然後她款步走到屏風那一邊。

“師父。”

羿弘闊皺著眉,胡亂點了下頭,連頭也沒抬。

寒酥像往常一樣給師父打下手,卻發現師父今天有些不同尋常,時常拿著畫筆走神。

半上午,羿府來了人,羿弘闊走到院子裡和府裡的人說話,說了很久。寒酥從開著的房門好奇望過去,看見師父時不時搖頭歎氣。

待羿弘闊回來,寒酥關切詢問:“師父,可是家裡出什麼事情了?”

羿弘闊點點頭,有些煩地開口跟寒酥要畫筆。寒酥趕忙取了筆遞給他,可是羿弘闊握著筆又是好久未落墨。

“師父?”

羿弘闊回過神來,匆匆下筆。可隻是一筆,立刻停了下來。

寒酥望過去,見師父這一筆畫錯了。

羿弘闊歎了口氣,直接將手裡的畫筆放下,道:“我畫不下去了。”

他這才告訴寒酥,原來是他長姐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寒酥一直知道師父自幼喪母,和他長姐的感情非常好。聽他這樣說,寒酥的眉頭也擰了起來,關切道:“那師父趕快去相伴才是。”

“這不是走不開嗎?”羿弘闊垂頭看向攤開在書案上的畫作。原先讓他一腔熱情的畫作,如今倒成了棘手之事。

“這是給太後的壽禮。禮單都已經報上去了。眼看著太後的壽辰快要到了,若趕不完怎麼行!”

寒酥愣住了。她一直以為師父這幅山河圖是畫給封岌的,居然是獻給太後的壽禮?

“不是給將軍的?”她問出來。

羿弘闊搖頭。

“你看我像有此等閒情雅致的人嗎?”封岌無波無瀾的聲線隔著一道屏風傳過來。

“那、那怎麼辦……”寒酥苦惱地望向師父。看著師父眉頭緊鎖的樣子,她也跟著焦灼。

羿弘闊突然望過來:“雪意,你幫為師完成這幅畫如何?”

“我?”寒酥下意識搖頭。

羿弘闊朝寒酥邁過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這幾日你都在為師身邊,這幅畫的思路你都清楚。如果要找一個人將這幅畫畫完,除了你,沒有其他人能做到。”

寒酥還是搖頭。

“雪意,你當真要看著為師被困在這裡不能在最後的時日多陪陪長姐?為師曾對你說過要以誠入畫,如今為師心不靜根本畫不好。勉強下去,隻會毀了這幅畫。”

寒酥望著攤開

在書案上的山河圖,心裡生出惋惜來。這樣出色的一幅畫,不該因外力在最後收尾的階段被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