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風順水, 回到京城,正好是除夕那天。
本來,鳳霽是安排虞宛宛暫且住在他的私宅, 等他回來。
可虞宛宛聽說虞老夫人這兩個月一直纏綿病榻, 實在放心不下, 既然回來了,還是決定先回寧國公府看一眼。
當初虞宛宛離開京城時, 虞老夫人對外頭是說送她出去尋醫治病, 那時候,便是做了兩手打算, 若是虞宛宛此番出去安頓好了,京城這邊隨時可以宣布她病死的消息,若是她萬一要回來,也可以順理成章, 就說是病治好了。
果然如老夫人所料,她終究還是回來了。
時隔大半年, 寧國公府偌大的府邸,看起來變化不大,走了許多舊人, 也來了許多新人。
老夫人瞧見虞宛宛回來,精神和氣色都好了許多, 麵含春風般的笑意, 握住她的手,連連拍著手背,感歎, “回來也好, 回來也好……”
當初在揚州, 虞宛宛被沈雋擄走之後,陳家兩父子找不到虞宛宛去向,隻能趕回京城向老夫人複命。
所以,那時候虞宛宛被沈雋擄去的事情,老夫人這邊也是知曉的。
當時便在心下感歎,還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想到沈雋,老夫人便又將虞宛宛拉到身邊,湊到耳畔,壓低聲音,輕聲詢問,“這半年,你都在沈雋手上?”
虞宛宛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老夫人,如實回答:“表哥是好人,不但收留宛宛,待宛宛更是掏心掏肺,猶如親妹妹一般。”
老夫人愣了愣,喃喃自語,“這麼說……你們還不知道。”
輪到虞宛宛疑惑了,反問,“知道什麼?”
老夫人沉吟片刻,又笑著擺手,“沒什麼,隻是那時候聽說你被他擄走,我還擔心了好一陣。你走的時候,還以為這輩子我們怕是見不上麵了,如今回來,也是好的……”
虞宛宛紅著眼,擔憂的看著老夫人,“不知老夫人病情如何?”
老夫人輕歎一聲,“也怪我,不聽你的話。”
虞宛宛走的時候,特意再三叮囑過老夫人,讓她下樓梯的時候千萬要格外小心,因為在她夢裡,老夫人便是摔下梯子,突然病倒離世,都來不及搶救。
老夫人這才說,“那日去廟裡上香,不慎腳下踩空,險些摔下樓梯,就此扭了腰,到現在還沒好。哎,年紀大了,身子骨愈發不行了。”
得知原來隻是扭了腰,虞宛宛才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是夢裡的事情不能全信,還是她改變了選擇,一切都已經跟夢裡不一樣了。
這麼說,鳳霽會不會也跟夢裡有所不同?
他或許,也沒想象中那麼冷血無情?
也是現在,虞宛宛突然後知後覺,她其實完全可以一開始就跟著鳳霽進宮的,等到他厭棄她了,翻臉無情的時候,再收拾東西跑路,似乎也來得及?根本不必急於一時,白白折騰這麼久,最後還是被抓了回來,功虧一簣。
虞宛宛跟老夫人敘舊,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老夫人問起她離開京城這大半年的事情,虞宛宛都一一回答。
當然,關於齊風的事情,她沒有交代得那麼詳細,隻說是鳳霽陰謀詭計,將沈雋生擒,她為了救沈雋,便用自己跟鳳霽做了交易,換得沈雋一個逃跑的機會。
到現在,虞宛宛也不知道,沈雋那邊情況如何,是否真的逃出生天了。
虞宛宛也交代,等鳳霽回京,便會帶她進宮,這回她也沒打算再逃了……
當然,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宋檀這次謹慎得很,一直就在旁邊盯著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即使她跟老夫人說話,宋檀也站在一旁聽著。
老夫人皺眉,有些擔心。
她是不想讓虞宛宛進宮的。
不過思來想去,以虞宛宛現在的處境,她不進宮還能去哪?
老夫人年紀大了,保不住她幾日,倒不如寄托希望在太子身上。太子待她這般用心,不惜千裡迢迢找她回來,今後應該會好生護著她的。
本來,也應該由他來守護她才對。
虞宛宛原本隻打算回來看一眼老夫人,跟老夫人說說話,便去齊府暫住的。
可不知為何,她回來的消息,很快便在寧國公府傳開了。
她都還在屋裡跟老夫人說話,魏盈蘭已經聽到消息,找了過來。
魏盈蘭一進屋,就見虞宛宛穿著一身雪白繡梅花點綴短襖,下身百褶長裙,明明應該是素雅高貴的裝扮,穿在她身上,那婀娜身材,豔麗臉蛋,卻是勾勒出了一副嫵媚禍水的味道來,比起上回見麵,又成熟風韻了不少,遠遠超出同齡的其他二八少女。
自去年四五月份時候分彆,至今時隔大半年,再見到虞宛宛,魏盈蘭自然是思緒萬千。
她興奮不已,上來便抱著虞宛宛的胳膊,都不肯撒手,“宛宛,你可算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雖然大半年不見,魏盈蘭還是老樣子,瘦瘦小小,冰雪可愛,眼睛裡好像長了漫天星河。
虞宛宛從小跟她一起長大,見麵自然是親切欣喜。
隻是,這一年來,她心裡藏了太多秘密,已經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對魏盈蘭無所不言了。
魏盈蘭其實心裡也有很多疑惑,為什麼虞宛宛明明沒生病,老夫人還要將她送出去治病?
她這半年又去了哪裡?
不過魏盈蘭猜測,虞宛宛定是遇到什麼難事,或許跟那個負心漢有關,這回沒有選擇追根究底。
隻要她回來了就好。
魏盈蘭熱情的拉著虞宛宛,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大多是關於她不在的這半年,京城裡都發生了哪些趣事,各家年紀差不多的姑娘,都許配給了哪戶人家。
就連魏盈蘭,寧國公府正在忙著為她挑選夫婿,也不知道會嫁給哪戶人家?
魏盈蘭這麼拉著她說話,虞宛宛也不好提想走的事情,老夫人也留她,“你既是我寧國公府的人,回來了,自然應該住在府上才對,就彆出去住了。再說,今日過年,之後過上元節,也方便與我們一起過。”
再怎麼說,虞宛宛也是老夫人和寧國公府養大的,回京之後,理應留在國公府才對。
至於長公主和魏盈雪那邊……時隔大半年之久,就算有什麼仇,她們應該也早就忘了吧?
剛想起魏盈雪,果然,魏盈雪也聽到虞宛宛回來的消息,很快就找了過來。
魏盈蘭拉著虞宛宛,說是要虞宛宛今晚在她屋裡住,還有好多話要跟她說。
瓊花閣那邊,老夫人另外派了人過去,還需清理打掃一番,畢竟也有大半年都沒住人了。
從老夫人泰安院出門,穿過月亮門,正好瞧見,魏盈雪帶著婢女迎麵走來。
她也和先前一樣,錦衣繡襖,珠翠環繞,一身高貴典雅的氣質,可看著虞宛宛的目光,卻是隱隱帶著些許敵意。
虞宛宛和魏盈蘭瞧見魏盈雪,對視一眼,隨後行了個禮,“見過郡主。”
魏盈雪上下打量虞宛宛一眼,暗暗掐緊了手心的繡帕。
先前魏盈雪是聽說過的,虞宛宛突染怪病,生命垂危,被老夫人送出京城,尋醫治病去了。
可是如今一見,虞宛宛春風滿麵,氣色絕佳,哪像是染上怪病該有的模樣?還不知道日子過得多滋潤呢。
特彆是,虞宛宛今日身上穿的衣裳,魏盈雪是識貨的,一眼就認出,是揚州那邊特產的杭緞、蘇繡,而且都是上等的料子,京城裡都是供不應求,就連魏盈雪想買也沒買到,以虞宛宛的身份,如何穿得起那樣名貴的衣料?
魏盈雪開口,說話便不怎麼好聽,“聽說,宛宛妹妹身染怪病,我還以為凶多吉少,怕是會死在外頭呢,沒想到竟然好端端回來了,實在可喜可賀。”
虞宛宛臉上笑意盈盈,語氣雖然客氣,回話卻半點不客氣,“讓郡主失望了。”
魏盈雪確實有些失望,虞宛宛若是死在外頭,再好不過。
不過,不知道想到什麼,魏盈雪臉上陰霾漸漸散去,嘴角又流露出得意的笑。
前些日子,母親進宮去求皇帝舅舅,皇帝舅舅都已經金口玉言,親口應允了,等過些日子,太子平反回來,便給她和太子聖旨賜婚。
她跟太子的婚事,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很快,她就能嫁入東宮,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到時候,一個小小的虞宛宛罷了,還不任由她拿捏?再說了,過了大半年之久,太子定是早就已經將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想到這裡,魏盈雪心裡才舒坦了幾分,懶得再跟虞宛宛一般見識,隨便訓說了幾句,便端著架子,轉身離去。
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視野。
虞宛宛隨後才跟著魏盈蘭,一路前去二房,她住的院子。
路上,魏盈蘭突然拉著虞宛宛,眼冒星星,興致勃勃的說道:“對了,宛宛,還忘了告訴你,我二哥回來了!”
魏盈蘭所說的二哥,是寧國公府大房的二公子魏忬,他是華陽長公主的次子,也是魏盈雪的親二哥。
不過,魏忬跟長公主那一家子的其他人不同,他總是灑脫不羈,意氣風發,不拘一格,正應了那句鮮衣怒馬少年郎。
記得小時候,虞宛宛、魏盈蘭和魏忬三人關係最是要好,魏忬隻比二人大兩歲,還曾帶著他們上山放風箏,爬樹掏鳥窩,下水捉魚蝦,儘乾些不像世家子弟乾的搗蛋事情,每次回來受罰,魏忬都是頂在前頭,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護著虞宛宛和魏盈蘭。
隻不過三年前,魏忬說是要建功立業,跟著軍隊,去北疆邊境曆練去了,一直沒有回來。
記得二哥走的那天,才是豆蔻少女的虞宛宛和魏盈蘭,一晚上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傷心了好久。
想到以前的事情,虞宛宛不自覺嘴邊流露出笑意,詢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魏盈蘭回答,“才回來半月,也是聽聞祖母身體不好,趁著過年,特意回來探望祖母的。”
想了想,虞宛宛又問,“他可還好麼?”
魏盈蘭拉著虞宛宛,就要去找魏忬,“好不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隨後拉著虞宛宛,就要去魏忬的住處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