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還沒有結束,所以還算是我的休息日。
我打算專門去一趟橫濱古書街。
如果還有印象的話,其實在這條街的隔街儘頭處坐落一間叫人熟悉的大酒店。酒店裡麵曾經發生過一場狙擊。狙擊事件裡,有一名酒紅發色的青年用他的異能化解了危機,也讓我知道原來森鷗外一開始就已經有所預謀。
每個從WhiteRoom出來的人都有接受過強化記憶的方法。「記憶宮殿」記憶法是最普遍最基本的一種,這要求鍛煉者會給自己的記憶設置一個個房間,房間裡麵放置著聯想記憶。因此,其實每次我經過那裡的時候,總會想到「換氣扇」、「狙擊手」、「麵向落地窗的椅子」等詞彙,它們會變成台階,帶著我走向,那些我和織田作之助經曆的一切。
實話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從學園都市出來的任何一刻。更彆說刻進我記憶的畫麵——火場裡麵,太宰治的鳶瞳躍動著奇譎的光澤,仿佛被大雨初歇時灼燒整片天空的火燒雲,絢爛熠然。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個畫麵總是耿耿於懷。也許是因為這個畫麵裡麵藏著我沒有注意到的違和點,又或者這個畫麵充滿著矛盾和突兀——這場宣示死亡與衰敗的火場僅僅因為這個人變成了精彩萬分的盛宴現場。我甚至還有種奇特的想法,其實太宰治沒有死。
“……”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突如其來的清脆哨聲從我耳畔響了起來,我下意識地把從這擺脫不掉的記憶裡麵走了出來。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群小孩子被老師帶著回學校時過馬路,老師用哨子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對方注意到我在看她的時候,禮貌性地笑了一下。我朝著她的方向點了點頭,並且加快腳步去找舊書店的芥川龍之介。
因為芥川每月第二個周一是他的休息日,他會在裡麵看書度日。
目前為止,我還是在努力刷他的好感度,希望早日可以成為他的朋友。即便我已經遇到很多人,但始終還是把芥川龍之介放在「朋友」的位置上,並且為之努力。
這可以稱之為「執念」,又可以稱之為「挑戰」,也可以稱之為「完善自我」的一部分。
芥川龍之介有著我所沒有的極為強烈的情感。
這份情感偏執又厚重,有著無法自我調適的特性。
我在想著,如果我靠近他,模仿他,我是否也會有擁有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哪怕千分之一的相似的情感。這樣,我也在不斷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了。
……
芥川龍之介此刻還站在老地方。
他看書不快,他喜歡慢慢地看。
按照我的計算,以他這種速度,如果他想看完整排的書,他可能會需要十年的時間。也就是說,這十年時間,不考慮天災**等不可抗力因素,每個月第二個周一,他一定會在那裡出現。
我才走到離他還有兩米的距離的時候,芥川龍之介便有所感應。
他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朝著我說了一句:“你回來了。”隨即,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對上我的視線後也沒有繼續多說,隻是低頭看手上的書。我“嗯”了一聲,在書架上挑了一本書,也慢慢地翻看了起來,就這樣聽著翻頁的聲音成為我們之間唯一的交流。
我們簡單地度過日落前的最後一個小時。
結束後,芥川龍之介在經過店門口的時候,會在收銀台的小費盒子裡麵放上五百日元的硬幣,那是相當於買了兩本舊書的價格。這是他的習慣。而我也學著他在櫃台裡麵塞了一枚五百日元的硬幣。
不過這次出現了一點小插曲。
老板把我們喊住了。
老板是個帶著老花鏡佝僂著腰的老人。在我們快離開前,他彎著腰從收銀台下麵合不上的抽屜裡取出兩包和「禦守」一樣大小的茶包,一手拿著一個,朝我們的方向遞了過來,並且說道:“我有親戚住靜岡的。最近(春季)送了些新茶過來,我打算送給一些老顧客。你們也拿點吧?”
我看到他手伸出來的時候,我的手下意識地伸過去,打算接他的禮物。
這可能是被江戶川亂步影響的,他喜歡接彆人遞過來的吃的,接完之後,還會用胳膊肘捅我的手臂,催促我快點拿。他一點都不懂得「客氣」「謙讓」或者「禮貌」。不過他自有一套說服人的說辭,導致我現在也覺得,如果對方想送的東西,你也喜歡的話,就沒有什麼可以拒絕的理由。
芥川並不打算接,話也不說就先走出去書店。於是,我自作主張幫他拿了,追上他的腳步後,便遞在他麵前。
根據芥川龍之介的妹妹「銀」提供的情報所知,他是喜歡「茶」的。而靜岡茶一直以來是日本高級茶的代名詞,更彆說是靜岡新茶,懂的人都知道那是難得的上品。
“我不需要。”
“你妹妹可能會喜歡。”我忽視他的話,繼續說道,“靜岡茶是很好的東西,尤其是新茶,泡出來的茶味要比陳茶要濃,再配上一些茶點。你妹妹應該挺喜歡的。”
我沒辦法模仿江戶川亂步那種誇張的推銷宣傳言論和表達方式。
不過在他看來,美食確實就是生活的調劑。稱之為「奇跡」也不為過。就像小孩子難得去那麼一趟的遊樂園,就像是千辛萬苦找到的一本好書,隻要出現一次就足夠叫人歡欣鼓舞,驚喜連連。
不知道該說,江戶川是容易滿足呢?還是想法簡單呢?
芥川龍之介不喜歡承人情,但是我的說法卻也讓他的想法搖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