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八十一章海信瑟斯
我覺得阪口想揍我,額頭上的青筋也冒出來,但是之後露出一臉「受不了我」的表情,吐了一口氣。
“所以,你隻想問我這個問題嗎?”
阪口安吾說的時候,車子剛好開始發動,我看到窗外江戶川正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他正要往我所在的車窗上拍著,然而列車飛馳的速度要比他想象要快,他一個沒注意頭朝下踉蹌了一步,就算隔著車窗,我也似乎聽到“嘭”的一聲摔倒的聲音。
有一瞬間,我覺得他知道我想要做什麼,所以才阻攔我,也才會在醫院裡對「我」說出那番邀請的話,想告訴我,我可以「從新開始」,而不是「重新開始」。
阪口安吾坐在我的對麵,所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我沒有回答,順著我的視線往外看,但是以他的角度來說,應該已經看不到任何人,或者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見到列車駛進入因飛馳而帶起的綠林長景時,我也把剛才的聲音拋出自己的腦海,重新看向阪口安吾。
“我想在你去找「獅童正義」之前,再和你確認一件事情而已。”
***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江戶川亂步很聰明,聰明到僅憑蛛絲馬跡就可以預測任何事情,會讓人覺得心驚,心驚事情會超越我的掌控範圍,但我和他之間總還有一線隔著。我是早就做萬全的準備的。
即使他能阻止我一時,他也不能永遠阻止我一輩子。
但反過來的話,不考慮其他任何因素,我其實也好奇他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在充斥著答案的世界裡麵,會不會覺得每天都很無聊,無趣,無謂,所以才要給自己找一些事情做。或者說,正因為生活中有著自己的熱愛,他的能力隻是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而已。
我應該也有可以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的能力才對。
因為我也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理想,我在追求著自己想要的人生與自由,但我和江戶川亂步的生活終究不一樣。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一輩子在追求一句話很可笑,但是做到一半,我發現自己不該為了一句話而活,那就顯得之前的生活更蒼白可笑了。
「異世界導航」從森鷗外手上拿過來的時候,我覺得我差不多可以和現在的生活說再見了。
我並沒有「不在金屬」,所以我沒有辦法研製一個給我自己。我從折原臨也那裡知道佐倉雙葉對「異世界導航」的研究也沒有認識多少,就知道她不是我的目標。所以,我需要做的就是,在下一次有人攻擊我的時候,把對方的導航手機取回即可。
於是森鷗外自動撞上槍口。之後根據原理,進行修改即可,所以我很快就把它設定成「那個人」所在的位置。
我和阪口安吾下了列車之後,就分開了。
他去找獅童正義,我去找「那個人」。
「那個人」自從變成植物人之後,
他的價值就隻剩下「綾小路清隆的父親」以及「獅童正義的老師」,可以束縛我的存在,也可以為獅童正義博得美名。
我並沒有直接進入醫院裡麵。
之前已經說過,用這種方法潛入某人的心靈世界的話,當事人,以及現實中的人都難以察覺,所以如果被犯罪者掌握的話,這會是非常完美的殺人手法,連證據都難以尋覓。
我根本沒有必要進入醫院引起衝突。
我隻需要坐在醫院附近的咖啡館即可。
打開手機上的導航,我便可以如入無主之地一般自由地進入由整個醫院社會意識群體建立的Metaverse異世界。行動的人體被或死亡或病症的苦痛折磨得變了形,他們就像是愛德華·蒙克筆下扭曲了的人體,僅僅隻是焦慮和恐懼,就可以讓他們顫抖得就像被丟進了極北之地,連三個月不眠不休的陽光也沒有辦法拯救他們。
我穿過醫院的變形世界,一路直上走到了「那個人」所在的房間裡麵,屋子原本應該都是雪白的牆壁,現在卻充斥著「黑」與「紅」強烈的色彩——此刻,這兩種顏色就像在互相競賽著,要比出誰更加吸引人的目光一樣。
而原本應該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病人,此刻在意識世界裡麵,就像是一名被綁在絞刑架上不停嘶吼著的暴君。
他不會求救,他隻是在暴怒。
因為他很高傲,自視甚高,不可一世。
隻要讓他感到有一絲不痛快的,都是彆人的錯誤、
但想想他以前確實有這種狂傲的資本,畢竟他能從一個白手起家的窮小子走到日本政府高層,就足夠證明他有這樣的手腕和智慧。傑--mi--噠.
我並沒有特彆討厭人的時候。
我不討厭總是給我找事的太宰治一樣,我也不會討厭想要逼我上死路的費佳和獅童正義。同樣地,我不討厭麵前的人。我頂多覺得他們會礙事而已。
我做那麼多,其實就是為了給自己爭一口氣,為了我正大光明地活在世界上。
我出生前,我的人生就會定住了走向。
有個占卜師說,我父親未來在政界中一定會遭遇滑鐵盧,而唯一能救的就是他未來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卻是從一個普通得連他也不會記得的女人肚子裡生出來的,那麼為了增強自己未來重返政界的手牌,他把孩子送去人造天才的實驗所裡麵接受訓練,讓他成為最聰明的人,也是最有用的棋子。
大概在孩子五歲的時候,也許
也是為什麼六號要比其他人活得更長的原因。我是被一號帶進複製人的世界,才知道有「六號」的存在。但是因為我比「六號」學得快得多,所以之後才又正式研製了「一號」,把我新的思維模式錄進他的大腦裡麵,並且著手準備新的計劃。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六號」對研究員的服從要遠勝過從前的「一號」。
這有點像是更新換代的電腦。
然而大腦比一般複製人學得更快,又如何?
我的人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像是提線木偶一樣,按照彆人那麼說的做,在遵守著規矩和指令上,一步步地成為他們所希望看到的樣子。隻是,他們在給我知識的時候,就無法阻止我思考,阻止我想要塑造出自己人生的另一種模樣,或者另一種形態。
但一切要在「那個人」對著我認錯為止,否則對我而言,隻是在追求簡單模式的勝利而已。
……
那個人看見我的時候,便立刻認出我是誰,大吼道:“快來幫我解開這些鐵索。”
這些鐵索應該是獅童正義弄上去的。隻要讓他的意識體沒辦法動彈,那個人就沒有辦法擺脫他現實生活中的狀態。而隻要沒有人意識到他現在這種情況的起因的話,再好的心理醫生也沒有辦法用言語喚醒「那個人」。
我知道,這些鐵索都不是真實存在的。要想解開這些,必須要解開他內心中「欲丨望之源」的束縛。所以我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在和他對話上,而是認真研究起他的周圍。
我認為,他應該曾經被獅童正義摧毀過一次自己的心靈世界,所以他現在沒有辦法形成自己的「宮殿」,而在他的身後我看到了一個木製的盒子。
盒子被擦得很乾淨,我看到裡麵放著一張被撕碎的獎狀,從碎片上的字,我看到,來自東京都市政廳的獎狀,明言給「未來的希望」。然而我才開始拚湊的時候,紙片上就發出了一陣白光,一段並不屬於我的記憶就竄進了我的腦海。
那是「那個人」的記憶。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獲得的市級以上的獎狀——來自東京市市長,稱「那個人」是「未來的國家棟梁」。於是「那個人」從獲得第一次獎狀後就確定了自己的人生夢想,他要走到日本政界最高峰,最後成為日本首相。而他正如自己所說的那樣,他一步步往上爬,成為政界炙手可熱的政黨黨首,離最後的夢想就隻差一步。
然而,三年前自己的學生獅童正義異軍突起,贏得比他更多的名望,讓他忍不得,受不住。但是他手上還
為智商普通,可能會被父親罵不成器,可能會被母親帶去參加不同的補習班,希望我不要比彆人落後太多。因為性格木訥,我可能會被校園霸淩,我可能會交不到任何朋友,也沒有人會喜歡我。
但是這樣充滿麻煩、煩惱、缺陷無解和弱點的日常,卻是我想要的。
我曾經在想,我並不是一個孤兒,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想過叫這個人「爸爸」。現在我慢慢地摸到了原因。那是因為所謂的「孤兒」不僅僅可以是一個既成事實,它也可以是一個精神狀態,被人拋棄的狀態。
從我出生開始,我就被我父親拋棄了,也被剝奪「人格」、「人權」和「人心」了。
我恨他嗎?
其實不恨的。
這大概是WhiteRoom的成功教育下的結果,我連我的喜惡之心也剖除了。或者我天生就很冷漠,連愛憎之心都沒有。
「那個人」終於在我遲遲不願意回應的時候,軟下了態度:“快點救我,清隆。等我東山再起,你想要榮華富貴,什麼都可以給你。”
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回頭看他,看著他的頭發和瞳色。
我想我的頭發和瞳色應該是繼承他的。
我們有最近的血緣關係,但他卻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沉默了片刻,我問出了我最想問的事情:“如果我救您,我想要普通的生活,想要一個普通的家,您也可以給我嗎?”
我看不清我自己的表情,離他那麼近,原本應該也可以從他的瞳孔裡麵讀到我自己的神色,但是因為光線不足的關係,我隻覺得他的雙眼吸儘了整個屋子的黑暗,連我自己就掉進了那個黑色的世界裡麵。
“您會好好地當一名父親嗎?”
我當初希望他改心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能認清他對「我」做的事情,我們可以從新開始,我可以得到屬於自己的名字,我可以重新像任何一名活在這個世界的普通少年那樣,平靜地過起自己的生活。
等待的時間,讓我心臟不自然地緊縮著,我甚至能覺得我的心口微微發疼。我甚至已經對自己不斷地重複著「他可能會不回答,也可能會說假話,但凡是他回應了,我都會當做最後的答案」,
我的父親垂下頭,對我說道:“清隆,你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兒子,是我對不起你。我若是得救,我會好好對你的。”
我徹底地鬆了一口氣,就像是長久以來我都被人摁在水裡不能呼吸一樣,現在我終於透出水麵,可以大口喘一口氣。
氣場說道「自然是繼續參加競選,成為下一任日本首相」。
關上新聞,我往我自己的耳朵塞上耳機之後,卻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可以聽的,最後選了一首我比較熟悉的鋼琴曲《夢醒時分》。我需要自己重新思考,因為我回橫濱的話,大概會發生很多的事情,很多我無法預料的事情。
而我脫離港黑已經成為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事實上,在列車上,我問了阪口安吾一件事情。
我問,他還記不記得當初因為太宰治而死的那名小隊長,就是那名帶我進港黑的小隊長。
他說他還記得,當然記得,因為那人也是異能特務科的臥底。
傑--mi--噠.
於是,我再追問了一句。
「那麼,你還記得,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嗎?」
“………………”
實驗員做實驗的話,那他一定不會離開自己實驗室,因為他一定要親眼親手把實驗看到最後。這是基本的實驗員工作原則。
事實上,我在進異能特務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書」的存在了,不是因為立原道造。隻是因為費佳對「異能特務科搜查官」太過感興趣,我用身份驗證查了一下,發現了有那麼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