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未開罪你們,你們為何故意針對於我?”邵白的眼神沉了沉,語氣有些疑惑。
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一直被人善待,一時間到讓他忘記一些人醜惡的嘴臉了。
果然這種人不過在哪都會存在的。
見這年輕弟子將他們的行為挑明,那兩個執事也不慌張,他們沒有直接承認刁難邵白,反而擺出一副老油條的模樣,振振有詞,明顯是不懼邵白的。
“你若是不滿我們二人的做法,日後自可請示梵天掌門責罰我二人。”年老執事端著那盆黑狗血一步一步逼近綁在石柱上的少年,“但今日若是不將你的身份查個明白,我們二人不能自作主張放你離開這執事堂的,畢竟這可關係到門派的安危。”
這一段話說得大義凜然,聽上去他們二人似乎真的在為宗門勤勤懇懇一般。
“楚師兄……?”忽然被綁在石柱上的少年出神喚了一句。
“什麼師兄?念叨著什麼!你休想耍什麼花樣!”旁邊的年輕執事說得大聲恐嚇著少年。
少年沒有想象之中那般害怕,他回過神,那雙清澈的眸子十分坦然,平靜說道:“楚天澤是我的師兄。”
少年的聲音不大,但可能是楚天澤這三個字分量太重,讓年老執事的手不由一抖。
盆裡的狗血硬是灑了不少,斑斑血跡印在地麵上。
楚天澤真是讓人下意識膽寒的名字。
年輕執事站在一旁也被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緩過神來。
這楚天澤可是首席,性子暴戾難測,平時誰的臉色都不買賬的,就算是師兄弟,會給這少年的撐腰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楚天澤?用‘雷獅子’唬誰呢!想楚天澤為你出頭?你有本事倒是將他喚來啊!”年輕執事伸手扶了把鐵盆,另一隻手指著少年的鼻子嗬斥道:“看看今日他能不能將你帶走!”
話音剛落,隻聽嘭的一聲巨響,這執法堂的門竟然便被人一腳踹開了。
兩名執事連忙向巨響處望去,見到那耀眼張狂的金色,身體便是一顫,年老執事手上的鐵盆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叮呤咣啷!
一盆黑狗血灑得滿地都是。
“帶不走?你要攔我?雜碎。”淡紅色的眸子發著狠,兩個人被那目光盯著,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誰能想到平常神龍不見尾的“雷獅子”竟然真來了!
真是見了鬼了!見了鬼了!
那兩個執事直接跪在了地上,與那些狗血的顏色一襯,更顯得麵色的慘白。
楚天澤穿著朱色長衣站在門外,進來後瞟了眼被綁在石柱上少年,忽然怒極反笑,冷哼一聲。
“楚師兄。”邵白不由眨巴了下眼。
他剛剛感知到楚師兄竟然站在門口,十分驚訝。
最近他似乎和楚師兄似乎格外有緣,總是能無意間碰見。
“讓你待在屋裡,不聽話?”淡紅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望著邵白。
“不是,是掌門喊我——”邵白還沒解釋完就被男人打斷了。
“你聽那老匹夫的話?不聽我的?”男人的聲音似乎更沉了些,顯然怒氣又重了幾分。
邵白一時語塞。
老匹夫是指掌門嗎?
照理說,首席師兄再怎麼厲害也比不過掌門,他似乎就是該聽掌門的。
但邵白難得分清了次場合,沒有說出口。
“不長記性的傻子。”楚天澤揮了揮手,不知使了什麼法訣,兩道無形的刀刃便將綁著邵白的鐵鏈斬斷了。
“楚師兄,我不是……”邵白解開束縛後又想解釋下,誰想直接被男人的長臂推出門外了。
“出去等著。”
“師兄……”
“出去。”
隨後嘭的一聲,厚重的執法堂大門便又關上。
邵白望著緊閉的大門心裡有些無奈,他似乎又惹楚師兄不高興了。
放鬆了下有些發麻的四肢,邵白不敢亂走,老老實實地候在門口。
沒一會兒,傳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隻見一個穿著黑袍子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神色有些焦急,他自然也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邵白。
“邵家的小子?你在這做什麼?”蘇玄機望著邵白身上的汙穢蹙起了眉。
“玄機大師。”蘇玄機打扮頗具特色,在萬法玲瓏塔見過一次後,邵白這次便認得了。
他向對方行了一禮,隨後乾巴巴地吐出了兩個字“等人”。
“等人?楚天澤?他人呢?”蘇玄機見到邵白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
少年指了指裡麵緊閉的大門。
蘇玄機歎了口氣,隨後伸手將那執法堂的門直接推開。
一股惡臭鋪麵而來。
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首席!首席!不敢了,不敢了,放過我吧。”
“啊——!救命救命啊!饒了我吧!”
痛苦的哀嚎聲讓人心生寒意。
“楚天澤,你知道從控戒室私跑代表什麼嗎?”蘇玄機伸出袖子遮住口鼻,望著那蹲在地上的男人冷冷說道。
舉著鐵盆準備往腦殼砸的手停了下來,男人轉過頭來,眼神駭人無比,“誰他媽讓你進來的。”
“玄機大師!玄機大師!玄機大師!救救我們!”
“玄機大師,救命啊!救命啊!”
狼狽不堪的兩個人一眼認出蘇玄機的身份,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高呼不止。
“我隻是提醒你不要讓自己的法訣失控暴走。”蘇玄機語氣十分淡漠,似乎並沒有聽到兩人的呼救聲,“還有結束了記得回控戒室。”
“老子曉得,滾出去。”
說完蘇玄機走了出來,隨後那厚重的門又關了起來。
隱隱地似乎還能聽到金屬撞擊頭骨的聲音。
陰暗的走廊裡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控戒室是什麼嗎?”邵白問道。
“治病的地方。”蘇玄機回答地十分糊弄。
“你真是個很奇怪的孩子,不感到害怕嗎?”蘇玄機望了眼平靜得異常的少年,剛剛他開門進去便是有意讓對方看到楚天澤殘暴的模樣。
他原以為這邵家小兒子是不知楚天澤的秉性。
這番看來似乎是知道的。
知道卻還與楚天澤親近,奇怪。
“為什麼會害怕?楚師兄是在維護我。”邵白抬起頭望著蘇玄機露出的獨眼答道。
“他今日維護你,誰知明日會不會對你露出尖牙?聰明些的人,就該離他遠些。”
“玄機大師,我以前是個癡兒,應是不聰明的。”邵白想了想答道,他這個人與聰明二字關聯不大。
蘇玄機聽了愣了下,之後意味深長地望了邵白一眼,便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邵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位玄機大師的話讓他有些雲裡霧裡的。
兩輩子下來邵白活的時間不短,他並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活法。
少年倚在牆上,靜靜等著。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帶著一身血腥氣的男人從門裡走了出來。
“楚師兄。”旁邊的少年喚他,但楚天澤沒搭理自顧自地向前走。
少年並不懊惱於他這種忽冷忽熱的態度,十分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
楚天澤自然是聽見少年喊他,雖說他有時會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但他其實每次聽得都很用心。
少年每次喚他時發音都是字正腔圓,他一開始聽起來有些奇怪,聽久了也倒也順耳了。
那並不是多好聽的音色,卻有一種獨特的親和力,很容易讓人聽出聲音中的認真、赤誠。
楚天澤自認為不是什麼好親近的人,更不是個有魅力的人。說實話,他到現在都不明白他身後的小傻子為什麼這麼執著地跟著自己。
他一直沒問,那是因為他開始不在乎,他從來不覺得有人能夠真正走進自己的世界裡。但現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楚天澤基本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蘇玄機的陪同下來安定司的控戒室進行強製治療。
治療的內容主要是抑製他身體裡暴虐的法力,而恰巧今日便是他治療的日子。
其實楚天澤來的時候便在拐角處便瞥見了邵白被兩個人帶進了執法堂。
他冷笑一聲,閉著眼睛也知是那傻子定是又著了彆人的道了。
怎麼會這麼蠢?!
明明讓他安穩待在屋子裡,還到處跑!
這次他本是不想管的。
今天有些特殊,他沒空像老媽子似的幫那傻子擦屁股善後。
但當他進入滿是藥劑法器的控戒室時,他發現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思想和身體,那被帶走的身影就像魔咒一般在他腦海裡不斷回放,整個人都變得坐立不安起來。
多大點屁事!
那傻子是邵家的人,就算被人帶過去最多是吃點苦頭,彆說會有生命危險,甚至連皮肉傷都不會有。
當做沒看見不行嗎?
那傻子就是個麻煩甩不掉的包袱,他在意個什麼勁啊!
關他屁事!
之後他刷的一下站起身,趁著蘇玄機不注意從控戒室跑了,結果在門外就聽見那兩個雜碎囂張的話語。
不出所料,那傻子果然是被人欺負了。
樣子可憐兮兮的,像隻待宰的小羊羔被人捆在石柱上。
看得讓人心疼又生氣。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不一會兒就走到了寢屋前的巷子,楚天澤停了下來,聲音冰冷。
“老實待在自己屋裡,再他媽犯蠢,沒人會管你。”
他語氣惡劣,臉也沉了下來,楚天澤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十分可怖,畢竟一般他擺出這幅姿態,那些弟子看見他都會抖得和雞崽子似的。
但站在他麵前的少年似乎什麼都感覺不到,還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臉,沒半點害怕的樣子。
雖然不想承認,但楚天澤心裡的某一處是有點不安的。
他將少年退出執法堂,便是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那副狠厲暴虐的模樣。
結果最後因為蘇玄機那個混蛋,可能還是被看見了。
現在他瞧著對方那副沒心眼的樣子,楚天澤內心深處的那塊疙瘩暫時放了下來。
“聽懂了嗎?”見對方沒反應,楚天澤蹙眉問道。
少年點點頭,答道:“懂了,我以後都聽楚師兄的,不聽老匹夫的,師兄不要生氣。”
“???”
懂個毛?
什麼老匹夫?!
“不準說臟話!”楚天澤表情十分暴躁,他這個要求實在是不講道理,要知道他自己可就是個說話不乾不淨的。
但楚天澤不管,身為師兄,他管教少年一二並無不妥。
他就是見不得麵前這人說這些汙穢之言。
“哦,我以後不說了。”少年乖乖點頭,答應的十分爽快,可楚天澤並沒有因此而將情緒平息下來。
少年的那一句“老匹夫”真是把他驚得不輕。
淡紅色的眸子望著那有些木訥的白皙麵龐,這傻子法訣學的和烏龜似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倒是學的挺快。
楚天澤想著氣發不出來,又不好將麵前的小子打一頓。若是彆人教的,他可以將那人教訓一番,但很明顯小傻子就是學得他。
媽的!難不成以後在這傻子麵前還得注意言行舉止不成?
麻煩!
“滾——,咳,回你屋子去,我走了。”眼不見心不煩,男人撓了下頭,不耐煩地轉身想走。
“楚師兄,等一下。”邵白見男人要走,連忙將人叫住。
“乾什麼?”楚天澤強壓著煩躁的情緒問道。
少年一下子從身後來到他的麵前。
邵白認真地望著那張精致的麵龐,然後伸出手。
食指的指腹在男人沉著的麵頰上輕輕抹了一下。
男人完全沒有想到邵白會做出這樣的動作,身體一怔,黑臉也險些維持不住,待他想明白發生了什麼,像是碰到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猛地退了一步。
“你他媽發什麼毛病!”男人惱羞成怒地低吼道。
“楚師兄,我不是故意冒犯你。”邵白將手伸出來,白皙的手指上帶了點臟,似乎是在執法堂不小心沾到的汙穢,“隻是剛剛看到師兄的臉上有點臟,便想幫師兄擦掉。”
邵白嘴角上揚,目光中的笑意毫無遮掩,溫和地說道:“這般就好了。”
“好、好什麼好!老子和你很熟嗎!彆亂碰老子。”男人伸出手背在臉上粗魯地抹了抹,臉上莫名有些紅,也不知是抹的太用力還是些彆的緣故。
楚天澤板著臉繞過少年快步離開,原本煩躁的情緒早就煙消雲散,現在他的內心被另一種詭異的情緒霸占。
快走回安定司時,他又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臉,卻還是消不去臉上淡淡的癢意。
就像剛剛少年指尖溫暖的觸感,讓他無法忽視。
“豎子!老夫正要捉你回來伏法,你倒是自己又跑回來了。”墨法長老正穿著一身烏黑長袍,怒目而立,手上正拿著一把戒尺,“竟然敢在老夫這安定司為非作歹,毆打執事,今日老夫定要好好整治你!”
那戒尺名為通天,是墨法長老的法器。可見這次楚天澤是實實在在將墨法長老惹怒了。
想想不久前的交鋒,新仇舊賬合在一起,兩人都不由發了狠。
“真他媽的!還來勁了!老子今日便把你這一窩端了!”楚天澤也懶得解釋,麵上也染上厲色,雷光閃爍,霹靂作響。
正巧了,他心裡的那團火正還沒發泄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