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疏失禮了。”邵白微微行禮,但他的聲音卻像斬鐵一般果斷,“但是今日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到天師。”
“接下來,清疏若是多有得罪,還請兩位海涵。”
鏗。
金屬間快速摩擦發出的共鳴聲。
隻見少年刹那間便將劍拔出,劍尖直指著天隱最尊貴的男人。
“邵白!你真是瘋了!”明蒼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景象,他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極好說話的少年竟然會做出這樣的狂妄之舉。
拿劍指著一國之君?
他想做什麼?難不成不讓他見天師,他便要弑君不成?
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猖狂至極的事來,他是不想活著離開天隱了嗎?
“清疏,你何必這樣?”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緩緩站起身來,出乎明蒼的意料,他那位不可一世的父皇麵對如此挑釁臉上並沒有表現憤怒的情緒。
“你這孩子,明豔是哪不好嗎?你這般看不上她?”
“公主殿下很好,隻是清疏無心於此。”邵白的語氣有些冷漠,老實說他也看不懂麵前這位天隱皇帝,“還希望您不要強求了。”
他尋師兄心切,拔劍那一刻,便已經是什麼都顧不上了。
誰想這天隱皇帝的態度實在是讓他琢磨不透。
“原來如此,清疏這是自己有看上的人了?”天隱皇帝緩聲問。
邵白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他握著劍的手不由攥緊。
“行吧,那伯父也不逼你了,一切就當豔兒那孩子沒福分吧。”穿著龍袍的男人有些可惜的長籲一聲,他緩步走了過來,拍了拍邵白的肩膀,“伯父說了,都是一家人,將劍收起來。”
邵白的身體僵了僵。
“蒼兒,去請老天師來。”
“父皇!”明蒼隻覺得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荒謬了。
被人用劍指著鼻子還要他去找天師,這真的是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嗎?
“還不快去?”
“是。”明蒼微微咬牙。
他不知道父皇究竟在想什麼,但現在他隻有照做。
邵白有些迷茫的將劍收了起來,既然對方已經去請了老天師,那他舉著把劍確實也沒什麼用了。隻是他還是沒有想通這事情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順利。
“天師大人到!”隨著尖銳的傳報聲,邵白有些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而門口一個被小童牽著的老人緩緩走了進來。
“老天師,麻煩您走這一趟了。”天隱皇帝語氣很是客氣。
“陛下,言重了。走幾步路的體力老臣還是有的。”老人說話的中氣還算足,精神看上去也還尚可,在路過邵白時,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邵……白……”
見對方一上來就喚自己的名字,邵白也恭敬地向對方行了一禮。
“這種天象氣運,世上再無旁人了。”從事始終老人都一直盯著邵白的臉,似乎他能看到什麼皮相以外的東西。
“天象氣運?”邵白微微蹙眉。
“想找什麼人?可無對方留下的物件?”老天師並沒有過多的解釋,而是直奔了邵白的來意。
“我要找楚……楚天澤,物件、物件。”邵白想了下,便將自己背著的劍取了下來,“這個是師兄送給我的。”
“既然送出那便已經是你的東西,可有貼身的?”天師望了望那把銀劍說道。
楚師兄貼身的東西?
邵白倒不是找不到楚天澤用過的東西,隻是那些東西大多都在清虛宗,一來一回耗費的時間實在是太長。
“頭發,頭發,可以嗎?”邵白忽然想到什麼。
“頭發是身體的一部分,自是最好不過了。”天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說,“可以找到確切的位置。”
“可以算出對方……生死嗎?”
“可以。”
聽天師這般說,邵白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帕子,打開裡麵包著的正是一根根金色的發絲。
這些是在凜冬,邵白給楚天澤梳頭的時候,偷偷收著的。
將那帕子接過,老天師取了一根金發握在了手中,接著便閉上了眼睛。
邵白一手攥拳,一手緊握著劍柄,等待著結果。
其實答案會有哪些,邵白心裡並非沒有數。
如果他在這天地間感覺不到楚師兄的氣息,那隻有兩種可能。
老者的歎了口氣,眼睛緩緩睜開,麵色有些欲言又止。
“師兄……他還活著嗎?”說這句話的時候,邵白的聲音忍不住有些顫抖。
過了會兒,老者點了點頭。
“活著便好。”少年的頭一下子便沉了下來。
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邵白心裡清楚,但他很快就陷入另一種失意感之中。
“老天師,那楚天澤究竟去了哪裡?你為何不說了。”天隱皇帝詢問道。
“回陛下,老臣在這天地間找不到對方的蹤跡。”天師緩緩說道。
“活著,卻找不到?”天隱皇帝思考了片刻,神情忽然放鬆,“清疏,你不必為你那師兄擔憂了,你那師兄造化不錯,定是回九天上界去了。”
“回九天上界?”少年不由抬起頭來。
邵白不是沒猜到楚天澤去了九天上界,他之前就有注意到對方積攢天機點的行為。
可是為什麼天隱皇帝要用“回”這個字?
“清疏不知道嗎?你那楚師兄本就是從九天上界下來的人物,眼下又回去了,也不奇怪吧。”
“可是,師兄他回去,為何……沒與我說。”邵白有些傻眼了,天隱皇帝說的這些話都是他不知道的。
楚師兄是九天上界的人?
這種事為什麼楚師兄不曾和他說過。
他們不是最親密的人嗎?
明明這種事連其他毫不相乾的人都知道。
“這個……可能是沒來得及說吧。”天隱皇帝若有所思,“清疏你還小,不明白。血脈這種東西是剪不斷的,一個人隻要有家怎麼會不回呢?”
“再說九天上界人人向往,有重新回去的機會,誰又會不珍惜呢?”
“師兄自己……想回去,他回家了?”邵白喃喃說道,“那他還會回來嗎?”
“傻孩子,這怎麼可能呢?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去了上麵的人誰還會想回下麵來啊!”
哐當一聲。
少年手裡的劍掉在了地上。
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站在那大殿之上。
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少年的反應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一樣。
這時,大殿外傳來了一陣紛亂的嘈雜聲。
“邵大公子!邵大公子!”
“邵大公子!陛下在議事,您不能就這樣闖進去啊!”
今日守在殿外的太監簡直要哭了,他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個好日子,會有那麼多不要命的人非要硬闖大殿。
這一次兩次的,過來的皆不是一般貴人,這哪是他一個普通的閹人能攔得住的。
望著那衣袂飄飄、風光月霽的身影,也不敢真伸手去放肆拉扯,那太監隻能在旁邊大聲阻止。
啪。
朱紅色的大門一下就被震了開來。
那如謫仙一樣的男人便站在了門檻之外。
“衡疏?你平日事務一向繁多,今日怎麼有空趕來?”看著那張冰冷的麵孔,天隱皇帝的麵上閃過一絲詫異。
邵和玉沒有馬上回答,因為他一眼便看見站在大殿上失了魂一般的少年,清冽的眸子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衡疏聽聞家弟受公主邀約來了天隱,昨日夜裡又受了魔獸襲擊,心中擔憂。發生這麼多事,便是有天大的食物,衡疏也該趕來這一趟。”邵和玉沉聲說道。
“兄……兄長。”看見突然出現的邵和玉,邵白愣了愣,他完全不知道對方哪知道的小心,他更沒有想到對方會拋下事務,馬不停蹄地趕來看他。
邵白立刻強行將臉上的失意收了收。
他不想讓兄長為自己擔心。
“真是兄友弟恭,若是看到你們感情這麼好,你們父親知道一定會很欣慰的。”
邵和玉並沒有搭腔,他不怎麼想和這個男人談論自己的父親。
或許邵府曾經確實和天隱皇室是交好過,但自從那份婚書經過明蒼手上退回來的時候,在邵和玉眼裡,他們兩家的情誼已經不複存在了。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莫不是把他們邵府當猴來耍。
“明伯父,清疏想來是累了,請容衡疏帶他先走一步。”邵和玉冷聲說道。
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並沒有什麼意見,微微抬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