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地下空間靜謐異常,空氣凝結,似乎能聽到血液滴落在地的聲音。
鶴丸握著太刀刀柄,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它碾碎。
三日月前胸開始暈染擴散的鮮血映入那雙金色的眼瞳,色彩交融仿若正午的太陽漸漸西落。
他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戰栗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暗室裡響起,“你們還沒有放棄嗎……妄想著我會把方法告訴他?”
三日月的目光緊緊鎖著麵前的鶴丸,從這段話中悟出了什麼。
難道,他知道怎樣對付那個人的方法嗎……?
染紅的刀刃被猛然抽出,痛楚從身體深處隨著傷口崩裂開來,三日月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刀光一閃,鶴丸向他刺來第二刀。
三日月沉手解開刀鞘,抵擋住攻擊,隻聽一聲砰然脆響,亮眼的火花迸濺,刀鞘脫手,沒入黑暗之中。
鶴丸身形不穩,搖搖欲墜,最終撐著刀單膝跪倒在地,扣著鎖骨的鐵鏈不住地晃動,本就浸透的衣裳再次湧出濕意。
他看著麵前的三日月,眸子裡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意。
自從被關在這裡,已經記不清過去了多久。
那人見他死不開口,已經很久沒有給他靈力了,隻等著將自己拖延致死,恐怕其他人也以為他早就死了。
本體被收走,每日反複折磨,如今已經瀕臨碎刀……如果不是今天忽然注入的靈力,他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鶴丸沉下目光,他一直耐心地等著本體支撐不住碎掉,到那時候自己也會隨其消失——這正是那人想要的結果。
可就在剛才,竟然有新的靈力注入本體……已經太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身體一瞬間煥發的生機對他而言就像是做夢一樣。
是那個渣滓還沒有放棄嗎?或者……想繼續折磨他取樂?
體內的疼痛持續傳來,鶴丸低咳幾聲,握著刀柄的手掌收緊。
記憶裡三日月宗近早已折碎,眼前這一振,大概是新鍛出來的吧……
鶴丸的目光落在三日月微微敞開的衣襟上,腰間略微淩亂的褶皺足以證明他經曆過什麼。
真是可笑啊,之前的三日月已經解脫,這一振卻被那個渣滓控製,還不如讓他一刀乾脆利索地解決,還省的被那人強迫做些惡心的事。
“這樣活著……與死又有什麼區彆呢?”鶴丸又笑了幾聲,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涼。
三日月捂住胸口,卻是一言不發——這裡還有其他人。
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溢出,浸透了護手,再順著小臂聚至肘部,被周圍的衣料全然吸收。
“你——”
鶴丸撐著太刀緩緩站起,抬起手臂,刀尖直指三日月,卻已然失了大部分力氣。
對麵深藍的付喪神臉色蒼白,眸中毫無神采,似是再也支撐不住,後退幾步,倚著牆緩緩滑落,蹭得牆麵抹開大片刺目的紅痕。
看到三日月已經失去了防備能力,鶴丸沉下目光,用儘最後一絲靈力,向他劈下第三刀。
這時,一道白光劃過,兵刃相撞,鶴丸手中的太刀被震落,甩到了他無法觸及的地方。
腳步聲自不遠處響起,急促而輕快。
鶴丸回頭,神情比先前更冷。
陰影中走出兩振短刀,是藥研和小夜。他們一同收起本體刀,退到一旁,眼神無波而晦暗。
“真是一出好戲啊。”
低沉的聲音響起,審神者自拐角處現身,看著遍體鱗傷的鶴丸,隱藏在麵具下的唇角勾起更深的弧度。
“看來,最近過的不錯。”
“還不都是托你的福。”鶴丸冷笑一聲,伸出拇指抹去唇角的血漬,手臂已經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審神者笑而不語,徑直走過去。
在看到三日月的境遇後,他的眉頭不悅地皺起。從這個角度,能望見付喪神閉合的眼眸與濃密的睫羽,以及褪去血色的唇瓣。
大概已經重傷失去意識了。
“真是沒用啊……”
審神者嘲諷一般歎息,之前心中升起的懷疑淡了幾分。
如果三日月真的存留之前的意識,想必會想儘辦法與鶴丸相認;就算暫時無法相認,也不會被鶴丸如此痛下殺手。
他瞥了一眼三日月染血的衣襟,這個位置……怕是離心臟相差不遠了。
刀劍付喪神,傷及本體就會反饋到肉身,反之亦然。無論哪一個受了重傷,都會危及性命。
審神者沒有再看三日月一眼,徑自走到鶴丸麵前。
“還是不想說嗎?”
“這種事……怎麼可能讓你知道……”鶴丸抬眼,挑釁一般勾起唇角。
即便剛剛的幾擊已經耗儘了新補充的靈力,他也絕不會示弱。
審神者凝視著麵前白發金瞳的付喪神,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幾年前,對方曾經用了不知什麼方法,在沒有觸發“咒”的情況下傷到了他,要不是那時的他已經開始了計劃,讓受控的近侍刀幫他擋下……
審神者屈起食指,摩挲手套之下的疤痕,心中殺意騰然升起。
從那之後,他派短刀幾番調查,卻總找不到原因。如果不是想找到真實原因,這振鶴丸國永早該消失了……
他不能放任危險因素存在於身邊。
似是感受到了男人的殺意,鶴丸冷笑道:“怎麼,還不打算把我的本體折斷嗎?或者……”他的視線落到遠處的太刀身上,“拿它殺了我。”
審神者再度靠近鶴丸,抬起他的下巴,望著他狼狽的模樣,手指一再用力,將那蒼白的皮膚掐出紅痕。
“放心,你的本體是不會有事的,我把它放在天守閣裡,照顧得很好。”
“果真是‘照顧’啊……”想起本體被靈力崩壞而傳來的痛苦,鶴丸咬著牙重重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