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沉悶的腳步聲接連不斷,聚在一起的刀劍付喪神們匆匆向大廣間走去,臉上無不透著沉重的情緒。
位於隊首的小烏丸拍了拍抱著自己的太刀的手臂,輕聲道:“等一下。”
日光一文字止住腳步,轉過身來,其餘付喪神見狀,也紛紛停在了原地。
望著麵色凝重的刀劍們,小烏丸的視線緩緩掃過每一振刀,聲音愈發低沉,“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刀被他帶出去過。”
所有刃都明白,小烏丸指的是“大清洗”之後的幾年。他們曾聽次郎講述過,男人在沒有徹底露出醜惡的麵目前,與正常的審神者一般無二——友善地與刀劍們相處、主動提出一起去萬屋、偶爾也會帶隊出陣。
可在“大清洗”後,像是為了防止刀劍出去求救,又像是不願把真相展露在大眾麵前,男人再也沒有帶他們其中任何一刃出去過,連本丸的時空轉換器都被他動了手腳,限製了目標地點的設置範圍。
而今天,他竟然主動帶三日月去了時之政府……
更巧的是,這個決定是在他們打算除掉三日月的今天做出來的。
小烏丸暗下眼神,難道……那人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
這樣的念頭剛剛出現,便有刃提出了同樣的觀點。
“不,這不可能。”小烏丸否認。
眾刃沉默下來。的確,早在幾年前,男人就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光明正大地將受到控製的短刀安排到了自己的身邊,讓本丸分割成兩個極端。
一邊寧可身死也要保護審神者;一邊恨不得讓他碎屍萬段。
男人無比狂妄、無比高傲,卻又有著一定的警惕心,與毫不留情的牽製手段。
“或許……是我們的動作被極短們發現了。”小烏丸猜測著,安撫眾刃,“以後要更加謹慎一些。”
“今天被關在本丸也算好事。”鯰尾苦中作樂道,他挽起袖子,露出隻剩一層淡淡肉粉色疤痕的手臂,“昨天受的傷已經快好全了。”
隻要審神者還用靈力維持著本丸的運作,屬於他的靈力就會充斥在這片空間內,對於刀劍付喪神來說,也算一種進度緩慢的療養。
“他好像並不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流傳出去。”大和守安定出聲道,“不然,三日月殿現今異常的狀態一定會被發現。”
“……這確實是一個合理的猜想,”小烏丸歎了口氣,看著麵前的眾刃,“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們隻是被放棄了而已。”
外部默許了男人的行為,於是他們成為了被拋棄的棋子。
對於時之政府來說,男人的價值遠比隨意便可鍛得的刀劍更大。
“對我們來說,說不定被控製會更好一點呢。”有刃輕聲笑道,聲音裡充滿了嘲弄,“起碼,不用受多少折磨。”
……
冰涼的紅葡萄酒在白皙的肌膚上肆意流淌,凝結起來的淡紅色水珠猶如在無比平滑的冰麵上流動,撐不了多久就會飽滿地滾落下去,滲透雪白的布料,洇出不成形狀的痕跡。
仿佛對皮膚這樣不沾水跡的狀態很不滿意,審神者掩蓋在麵具後的眉頭皺起,跨跪在三日月腰上,摘了手套丟在一旁。
帶著猙獰疤痕的手指伸向線條優美、白皙無暇的脊背,對比如此鮮明而強烈。男人用指腹按壓著那富有彈性的緊實皮肉,將還剩半瓶的紅酒儘數倒了上去,再用手心揉開,空氣中的酒香便越加馥鬱。
三日月半闔著雙眼,眉頭輕蹙,儘力放鬆不動,卻無法忽略帶著粗糙硬繭的手劃過皮膚留下的磋磨感。酒香使他的臉龐泛起淡淡的紅暈,露出如同醉酒的神態。
望著三日月的模樣,審神者低笑了幾聲,將空酒瓶隨手丟在一旁。剩餘的酒液順著瓶口向外低落,染臟了一片嶄新的區域。
“消毒……”男人喃喃自語,從身側的盒子裡翻出一雙未拆封的膠皮手套,將其慢條斯理地戴在手上,轉頭拿起帶著尖銳針頭的器具。
冰冷的針頭在後背緩緩劃過,三日月感到一絲細微的痛和癢。
男人似乎是在挑選合適的位置,這個動作持續了有一段時間。當他停下時,三日月才察覺到自己的後背湧現了大片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一陣急促的氣流掀過,吹起了三日月臉側的發絲,繼而是幾聲或沉悶或清脆的聲響。
三日月微微側過頭,注視著男人拋過來的東西。
麵前是幾冊裝訂好的薄木版畫,上麵篆刻著風格迥異的圖案,離得這樣近,隱隱還能聞到新鮮的油墨氣味。
審神者向前俯身,貼在三日月的耳邊,吐出沙啞的聲音:“選個喜歡的吧。”
三日月泛著新月顏色的眸光微微晃動,聲音柔和而沒有情感,“主人喜歡就好。”
像是對這句回答無比滿意,男人輕笑一聲,將針頭沾上顏料,手指不住地揉撚著器具柱狀的握處,身體的溫度漸漸染了上去。
毫無征兆地,針尖刺入皮膚,三日月悶哼一聲,睜大雙眼,額頭隱約冒出濕汗。
男人不是單純地在用器具在皮膚上刻畫,而是注入了靈力,將付喪神的靈體與自己的靈力交織起來。
換句話說,他是在付喪神真正的“本體”上造成傷害。
縱使三日月原本的靈魂並不存在於此世界,本質上也不會被世界規則影響,但這種深入靈魂的痛楚是真真正正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