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賦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將和離書帶到他手上的連令月,他繃緊了嘴唇,道,“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我若不來,你不是進不去嗎?”令月跳下馬車,拍了拍手,說道。
“那我倒要感激你了。”薛仁賦抿了抿唇,說道。
“怎麼,和離書駙馬已經到手了,難道對公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令月故作疑惑地問道。
“當然有。”薛仁賦道。
令月笑了笑道,“那駙馬爺請吧。”
山莊大門打開,令月率先走了進去,雙手拱起,道,“天色不早了,公主也快要歇息了,還請駙馬爺趕早,可彆耽誤了公主休息。”說著,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臨走之前,她用眼睛的餘光看了薛仁賦一眼,眼底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到了轉彎處,恰好碰見安國公主的大宮女雪麗,她忙拉著雪麗到一旁,道,“雪麗,你現在將公主身旁的人全都撤走吧。”
雪麗不解,問道,“小姐,這是何意,公主身子不好,正需要照料。”
令月回頭看了一眼,小聲道,“薛仁賦來了。”
雪麗一聽,露出驚訝的目光,“駙馬爺來了?這怎麼可能呢?”
這麼多年了,駙馬爺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公主,無論公主做什麼,他始終冷漠回應,最多在宴會上扮一下舉案齊眉的夫妻給人看看而已,現在是因為什麼原因,竟然找到寧德山莊了。
薛仁賦看著令月的背影離去,嘴裡說道,“這一張嘴,可真會損人。”
片刻後,他走進山莊內。
天才剛剛黑,山莊內卻已經一片寂靜,絲毫沒有她想象中的歌舞升平,熱鬨非凡的景象。
在他和安國公主成婚的這些年裡,她沒有宴會,沒有歌舞升平似乎是活不下去的。
問了路上的幾個奴才,薛仁賦知道了安國公主具體的住處,但是,每個看到他的人眼底都不免流露出驚訝的目光來。
薛仁賦走了一段路,正要靠近安國公主的彆院時,卻聽到裡麵傳來一個哀怨淒婉的聲音,這聲音低低的,正在念著一首詩:
風住塵香花已儘,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隻恐雙溪舴艋(zéměng)舟,載不動許多愁。
他心頭微微一顫,從虛掩著的門裡看了過去,隻見一個身穿著素色中衣的女子,黑色的青絲在腦後隨意地挽成了一個發髻,其餘則傾泄在身側。
院中點著燈籠,那女子素麵朝天,麵容清麗,但遠望著,也覺察到她的蒼白,念詩的人正是她。
再沒有盛氣淩人,她更像個柔情的女子,素來驕傲的臉上有一抹倦意,那眉心微微凝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底透出一抹落寞。
而她的眼前正放著一副畫卷,畫卷上畫的正是一個年輕,樣貌美麗肆意,眼底透著倔強和不可一世的女子,這女子的氣質乃人間不可多得的啊,任何不相容的氣質到了她的身上,都顯得那麼合理。
薛仁賦眼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微笑,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女子時,心裡其實已經被驚豔了,但是禮法和身為文人墨客的習性,讓他裝作毫不在意。
那一日,不知為何,這美麗高貴的公主突然到了這一幫文人墨客聚集的書肆裡,現在想來,應該是為了招攬門室。安國公主傳說中雖生性殘暴,當為了充盈公主府人才,素來是不拘小節,禮賢下士。
她雖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他薛仁賦恃才傲物,本就鄙夷皇親貴戚,認為那不過是一幫不學無術的人而已,更是從沒對這個美麗驕傲的公主卑躬屈膝過。
當時,這公主也並不介意,反而還經常來書肆找他,令他一下子就成為了一幫文人墨客中的風雲人物。
不知不覺地,他心裡頭起了微妙的變化,他變得有點期待她的到來了,她美麗的倩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會時常浮現在他的腦海。
她來的時候,便與他共同探討詩詞歌賦,偶爾,她還會找他問問書肆的一些情況。
但是,有一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很久都沒有來,他便畫了這樣一幅畫像,掛起來欣賞,還情不自禁地做了詩。
他的畫是極好的,他的詩詞也是極好的,令人心動。
有人笑他,還說他家中已有妻子,怎麼配得上鼎鼎大名的安國公主。他忙將畫像取了下來,反駁斥那人道,他對公主僅僅是孺慕之思,並且再也不把這畫像拿出來了。
不知怎麼的,這畫像的事傳到了安國公主的耳朵裡。
過了數天後,她再度出現在書肆,問他要這幅畫作,他本想說已經毀了但是麵對著公主的眼神,他卻說不出騙人的話。
而當她第一眼看到這畫的時候——
“本宮第一次看到這副畫的時候……”
他正想著,被裡麵的人打斷了,隻見她伸手,撫摸著畫卷上的臉,喃喃地道,“原來那時候,我那麼年輕啊,不知不覺的,我都長出一些白頭發來了,我這一生啊,正是從看見你的時候開始淪陷的啊……
老天爺真的很公平,我在一生,在權勢,富貴上平平順順,在感情方麵,卻一敗塗地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