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鳴抬眼看了看窗外。
人造月亮掛在半空,是個上弦月,於是他很誠實地回答:“不圓。”
荒星的月亮他見過,又大又圓,因為地形比較平坦的關係,幾乎就低低懸在地平線上,就著漫卷的黃沙和風聲十分幽麗,薛鳴幾乎可以想象出左越坐在主控室,舷窗一泓月亮映著他側臉時的樣子。
“等我回家再聊。”薛鳴關閉通訊儀,換成自己的個蟲通訊給左越發信息。
後者很快回了個“好”字,看來今晚很有空。
將聯絡室的門鎖上,經過軍部走廊時薛鳴遇到了康複出院的萬倫,他正激動地說著什麼,為首的將領麵色冷酷,正要離開。
誰知一轉身就遇到了下值的薛鳴。
萬倫也看到了他,霎時恨恨的表情一收,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麵前,目光在他身上來回逡巡了好幾遍才問道:“你沒事了吧,左越那孫子不讓我探望你,我都準備去翻你家圍牆了。”
他說話還是那般大聲而爽朗,戴著手套的左臂不甚靈活地拍拍薛鳴的肩膀,袖口下滑,露出銀白色的金屬手腕。
萬倫火速收回手臂,哈哈笑道:“這玩意機械的就是沒原裝的好用,看著滲人吧?”
那晚他被侵蝕的左臂跟著觸手一塊脫離身體後便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在軍部總醫院的加密病房內,研究員重新給他裝了條機械手臂,渡過兩個月觀察期後才被準許出院。
薛鳴搖頭,目光從他身後移開,看向他身後走來的中將,後者率先開口向他問好:“薛鳴大校,原來你和萬倫認識。”
這位中將是留下暫時鎮守帝星的,左越不在他就是軍部的一把手。
薛鳴的辦公室還是他指定的。
“萬倫是我朋友,請問發生了什麼事?”薛鳴點頭,大方承認了和萬倫的關係。
他本來就想找個時間去看望萬倫,這次遇上了正好。
“或許你可以勸勸他,納約族入侵在即,離開帝星不是什麼好選擇,軍部也抽不出多餘的人來護送他。”那位中將說。
他對薛鳴還算客氣,三兩句話將事情說了清楚。
萬倫氣得炸嗓門:“誰讓你們護送了,給我一艘船,一艘船聽不懂嗎?你們的兄弟是兄弟,我的就是豬羊貓狗可以隨便給那些雜碎當下飯菜是吧?”
中將眉頭皺緊,顯然對這個星盜頭子沒有好感,隻是礙於他掛著個上將的頭銜不得不給點麵子。
萬倫一句接一句,中心思想就是他要回西卡星球。
他擔心留守在基地的士兵們。
“目前沒有發現其他星球感染的案例——”
“沒發現個屁,以這玩意的感染速度等你發現早就晚了……”萬倫打斷他,言語也不大客氣。
他對帝星這幫家夥一板一眼的作風頗為看不慣,西卡星雖窮了點,但比這自在多了。
要不是發生了意外,他有生之年都不會踏足帝星一步。
此時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軍部總樓的將士來來往往,因著他們橫在走廊中間,隻得停在兩端等他們掰扯完。
薛鳴二話不說將萬倫架走,帶上了自己的飛行器。
“哎,你胳膊肘怎麼還往外拐呢,咱們是不是共患難的好兄弟了?”飛行器升空,萬倫癱在休息艙的沙發上,無奈地歎氣。
西卡星和荒星同屬一個星域,是距離它最近的生活著智慧生命的星球,如果觸手怪成功偷渡,基地裡的蟲族士兵自然首當其衝。
萬倫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
他剛出院,對軍部采取的措施了解得不夠多,薛鳴卻是知道的。
以荒星為中心點朝外輻散的整個邊緣星域早就被人為切斷航線,實行緊急封鎖,除了左越率領的軍艦上裝有特殊導航係統,其餘航船已經不能進出,就算萬倫將船開到附近也會被擋回來。
“這——”
萬倫瞠目結舌,久久沒能說話。
全麵封鎖,有時候也代表任其自生自滅。
雖然他們基地人員複雜,被收編後也沒得著什麼好,反而流放到邊緣星球一待就是幾十年,但他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被放棄。
“這他媽……”他狠狠罵了句臟話,望著窗外陷入沉默。
左越和他帶去的將士同樣冒著被感染的危險深入納約族老巢,個把星球被放棄似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如果萬倫站在統領者的角度說不定也會做出相同的決策。
真他娘操蛋。
薛鳴見他情緒平複不少,便開口問他要去哪裡,萬倫茫然地“啊”了一聲,說自己在帝都的家早沒了。
“要不讓我在你家暫住幾天,等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偷渡進去。”他湊到薛鳴麵前說,臉上就差明寫著四個大字。
賊心不死。
薛鳴抬手按上通訊器:“請撥軍部舉報電話,這裡有人想偷渡——”
“嗨!”萬倫急忙手動關掉他的通訊器,眼神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不說了不說了,你隨便找個地兒把我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