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便將他在長安城自己家裡改建宅院的事說與史尚。
這名年輕牙人越聽越覺新奇,睜圓了雙眼,頗覺不可思議地望著明遠,似乎在說:真看不出來啊,明小郎君……
但聽完了一切,史尚將雙手一攤,說:“您說的都好有道理,但是……為什麼需要在家裡建浴房呢?”
他伸手向不遠處熱鬨的街巷一指:“那裡就有一間老字號的浴室香水行,甚至您想要什麼樣溫度的熱水,隻要進門時跟夥計說一聲就行。”
明遠一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額頭。
他倒是忘了京兆府與開封府的區彆。汴京城中人力豐沛,各種生活服務極其便捷。彆說是洗澡了,他連早上起床洗臉刷牙都可以在外麵的店鋪裡完成。
如此說來,明遠確實沒有必要改動在汴京租用的宅院。畢竟當年他在京兆府改建自家院子,一大半是為了母親舒氏。而這次舒氏沒有跟著他上京。
“多謝史兄,一語點醒。”
明遠趕緊向史尚拱手。
“好說,好說!”
史尚也笑著還禮,心知這一樁租賃生意應當是談成了。
果然,明遠拍了板,然後便是立契,在開封府過檔,繳稅,交第一季的房租,付仆傭們的工錢。
整個過程,有史尚在,明遠沒有多花半點心思。
一切手續辦完,蔡河畔的這座宅院便暫時是明遠的了。他拿了鑰匙,卻轉頭向史尚看去,問:“史經紀,我倒想問,你對於物色人手這方麵可有經驗?”
史尚眼光一閃,笑嘻嘻地問明遠:“小郎君這是要雇人?”
明遠: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鬆。
“史經紀應當不是本地人吧,但是口音卻已經妥妥是汴京口音了。”
明遠笑眯眯地問史尚。
史尚的眼光頓時在明遠麵孔上一轉,應當是已經看出了明遠的意思。
於是這位房產經紀笑著回答:“確實是外鄉人,但隻想在汴京出人頭地。”
這回輪到明遠輕輕搖動手中那柄寫有“1127”字樣的折扇了。
“我想要雇傭一名汴京城中的大管家,這人必須是汴京城中的‘百事通’才行。”
史尚聽見明遠說隻是“大管家”,略沉吟了片刻,探尋著問了問:“小郎君準備付工錢幾何呢?在下有專門為官宦人家介紹雇傭的牙人朋友,可以幫您問一問。”
明遠微微一笑:“一年的工資是300貫,不包括獎金……賞錢。”
史尚的臉色一變。
300貫的工錢,在汴京城中,一名管家要乾一輩子也未必能攢下,同樣的,一個牙人,彆說一年300貫了,一年能淨賺30貫,已是一個好年景。
史尚聽了這個工錢數目,吃驚固然是吃驚的,卻並沒流露出半點眼熱,而是換了一副肅然的表情,沉聲問明遠:“那明小郎君您的要求是……”
“要求很簡單:汴京百事通,必須對汴京城了如指掌;但凡我要求的事,我的大管家都能為我辦到。”
“當然了,我不會有那麼多強人所難的要求——我最多會臨時起意,下午的時候突然想起,晚上要在汴京城中最好的酒樓裡包下最好的閤子。”
史尚一邊聽一邊點頭一邊飛快地思考。
“我可能會隨意去逛各家瓦子,我的大管家必然熟悉每家瓦舍最優秀的表演和最出名的藝人。當然了,每次我去瓦子,大管家都能為我事先訂下最好的位置。”
史尚至此已經聽得眉飛色舞,臉上的神色似乎在說:這有什麼難的?
“每到節慶,我的大管家會為我提點京城中的風俗;我要宴客,大管家知道如何指點四司六局,如何雇傭白席人③……”
“總之,”明遠伸手,瀟灑地拍了拍腰間的荷包,說,“錢我有的是,但我需要大管家幫我花出去——我隻出錢,不願費力。”
“汴京城如此繁華阜盛,我需要一個能夠幫我享受繁華的人;當然了,此人也能與我一道,在汴京城內大展拳腳,得償所願。”
史尚至此已經完全明白明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管家”,便向明遠拱拱手:“曉得了,明小郎君放心,在下一定將這要求說與行會的行老知道。”
明遠矜持地點點頭:“好!”
史尚便告辭了。
明遠便帶著向華自行回轉,一路上在想,該怎樣向種建中提起這件事,該不該邀種建中與他同住。
汴京城中房價如此昂貴,種建中單憑他一介小文官的俸祿,應該也難以住得起。
明遠:不如邀師兄同住……哎呀呀,這樣就真得每天早上起來練拉弓紮馬步了不行不行……
“明小郎君——”
明遠忽聽身後腳步聲急匆匆而來。
他一回身,隻見史尚正快步穿過汴京城繁華的街道,向自己這邊跑過來。他的步子太急,連鬢邊簪的那朵碧桃花都掉了。
明遠頓時揚起嘴角——和他想的一樣。
跑到明遠麵前的史尚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是望向明遠的眼神全是興奮與期待。
“明小郎君……”
史尚氣喘籲籲地開口:“我想了半日,您想要雇傭的……大管家,‘汴京百事通’……眼前就有一個極為合適的人選。您看……您要不要先試用上一個月?”
明遠笑了,明知故問地開口:“哦,是哪位?”
史尚也大笑,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就是區區在下不才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