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類則是有靈氣的年輕人,但在論資排輩的演藝界裡找不到出場機會的,也統統邀來試演。明遠、平郝兩人和史尚都覺得好的,就予以錄用。
除了各個行當的伶人,明遠還讓史尚去聯絡了新瓦舍附近的腳店和小食攤,甚至還預先安排了一些外賣小哥,通知他們將活動範圍逐漸移動至瓦舍左右。
甚至還新修了兩間公共茅廁供人方便。
平蓉與郝眉這兩位當事人,見到明遠當真出了大力氣來張羅這間新的瓦舍,都是感動不已。
但她們都沒想到,明遠卻對她們最引以為傲的“般雜劇”表演,提出了一點意見。
“兩位是否會覺得站在勾欄的台上,演起這‘般雜劇’,會有點局限?”
平蓉是個心直口快的直腸子,話還未經大腦就出了口:“不會啊!”
郝眉卻心思細膩,她低頭沉思了好一陣,才細聲細氣地回答:“郎君說的是,奴與蓉姐在台上,至多一人飾一角,最多再有一項念白。奴有時想,世間其實好少隻有兩角的故事……”
原來,這宋時的“般雜劇”,與後來的“雜劇”還不儘相同,演出時隻有兩個角色,形式也比較簡單,基本上是兩人一唱一和,有點像後世的相聲(見第61章注釋)。
這“般雜劇”的演員多半是女性,也會化妝穿戲服,扮演相關的角色。但是因為這種形式本身的限製,“般雜劇”無法演出角色繁多,劇情複雜的內容。
這就是明遠口中所說的“局限”。
郝眉一句話說破,平蓉也領悟過來,“哦”的一聲。
“既然如此,兩位,想不想要開創真正的‘雜劇’?”
明遠仿佛一位漁翁,騰的一聲朝水中拋去一枚誘餌。
此刻的平蓉和郝眉,看起來就像是兩尾猶豫著想要咬餌的魚——要知道,她倆可是寧願放棄桑家提供的優厚待遇和求親,也要將雜劇“進行到底”的職業演員,此刻聽明遠說起“真正的雜劇”,又怎麼可能不心動?
“明郎君,”性格爽快的平蓉大聲問,“什麼是真正的‘雜劇’。”
明遠頓時露出笑容:“看來這新式雜劇就要水到渠成了。”
在他看來,雜劇出現的各種條件都已經具備。
城市裡出現了大型的瓦舍勾欄,有無數喜好戲劇的觀眾;
作為“般雜劇”的演員,平蓉與郝眉都已經掌握了戲劇的基本功:台詞、念白、唱腔、身段、走位……
她們所演的“般雜劇”,會有不第的文人或者有閒的雅士給她們寫詞;她們令有一個小小的班底為她們準備各種戲服,幫她們化妝;另外還有一個琴師為她們拉胡琴,另一個能夠吹笛打鼓打梆子……
平蓉能反串男角,而郝眉在台上則妥妥是個嬌娘子。
這不就已經是個戲班子了嗎?
於是明遠將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平蓉與郝眉聽得麵麵相覷,都沒有想到,隻要在“般雜劇”的基礎上,增加一點點變化,就能讓她們擺脫原有的限製,讓真正的故事被完整呈現至舞台上來。
“乾不乾?”
明遠問眼前這兩位極富冒險精神的女伶。
平蓉與郝眉對視一眼。
郝眉微微點頭,平蓉脫口而出:“那是自然!”
明遠一拍雙手:“好極了!”
排演戲劇這種事,他雖然是個外行,但沒吃過豬肉也總看見過豬跑。明遠認為自己完全能夠勝任“藝術總監”這種職務。
誰知到了選擇劇目上卻犯了愁。
明遠想了想他記憶中的經典劇目:
若是選了《西廂記》,那以後讓王實甫寫什麼?
若是選了《救風塵》,那以後讓關漢卿寫什麼?
若是選了《牆頭馬上》,那以後讓白樸寫什麼?
……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回到民間傳說上。
明遠列舉了“牛郎織女”、“孟薑女”、“梁祝”和“白蛇傳”講給平郝二人聽。
平郝兩人顯然對“白蛇傳”的故事最為感興趣。
什麼?《白蛇傳》馮夢龍也寫過?
算了,反正馮夢龍寫得挺多,不差這一個。
明遠很快克服了“成為文抄公”的心理包袱——他從史尚這位“百事通”那裡,聽到了民間已相對完整的“白蛇傳”傳說。可見這個故事現下已基本成型,現在所做的,就是要將故事搬到舞台上。
*
正在新建的瓦舍熱火朝天地籌備著的時候,明遠名下的刻印坊突然迎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刻印坊的管事有點慌張地來找明遠,向東家表示他實在是沒能摸清對方的路數。因為對方一進刻印坊,就嚷嚷著讓明遠“趕緊出來”見他。
管事沒招了,問過祁真,確定明遠不是個特彆容易被冒犯的人,才趕緊來找明遠。
明遠以為出了什麼大事,趕到刻印坊,迎麵遇上一張鼻孔朝天的臉。
“你們,朱家橋瓦子的‘仿單’可彆印啊!”
朱家橋瓦子,正是明遠扶植平蓉郝眉這兩位,新開的瓦舍,位置在朱家橋附近,因此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