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中,呂惠卿與二弟呂升卿在蔡河邊散步。
返京之後,呂惠卿重新述職,出任天章閣侍講,同修起居注。他在京中的住處就在蔡河附近。
而呂升卿來京是參加禮部試的,在放榜之前,呂升卿有些緊張。因此呂惠卿便陪二弟出門散步閒聊,以舒緩呂升卿的緊張情緒。
這條蔡河附近的街道向來僻靜,一邊是彆人家宅邸後院的院牆,另一邊則是蔡河,他們兄弟一路談談說說,也無人打擾。呂惠卿便無甚顧忌,暢所欲言。
“升卿此次參加禮部試是必中的。”
呂升卿唯唯諾諾,但臉上的憂色一點兒也不見少。
呂惠卿就有些嫌棄弟弟:明明才學過得硬,怎麼偏偏就沒半點自信的。日後做了官若還是這樣,他如何指望這樣的助力……
呂惠卿內心暗歎,口頭上轉過話題:“蔡元長已經上京,聽說天子曾召他入勤政殿奏對。”
呂升卿果然很好奇。
“蔡京?他不過一個小小的錢塘尉,竟有資格直接麵見天子奏對?”
呂氏兄弟與蔡氏兄弟都是福建人,雖非同鄉,但多少有幾分香火情。
隻是蔡京與蔡卞兩兄弟運氣之好,令人羨慕:兩人都是年紀輕輕就高中進士,而蔡卞更是年紀合適,迎娶了王安石的次女,成為宰相女婿;而蔡京這次,不過第一次出外任官,就被天子召入京奏對。
呂升卿覺得自己兄弟才學不在蔡氏兄弟之下,因此對對方的“好運”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蔡元長在杭州組建了水軍,將軍器監製的火炮在海上反複試驗,據說已有一批水軍能將其用得如臂使指,操控自如。兩浙路沿海的海寇被蔡元長打得連頭都不敢冒,蔡元長在沿海海商中的聲望也極其卓著的。”
“哦!”
呂升卿馬上就明白了。
“天子不是想見蔡元長,天子是想知道火炮的效果。”
“正解!”
呂惠卿微露喜色,覺得弟弟腦筋還算活絡。
“前些日子,蔡元長在海上展開一場火炮‘演武’,聽聞在水上放置的活動靶子,十有九中。”
“天子得報欣慰,便召蔡元長入京奏對,而且可能要在南禦苑演示。若是確認了火炮的威力,蔡元長的功績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呂惠卿說完,呂升卿漸漸聽出些不對勁,忙道:“大哥,這火炮……南方作坊有發明之功,軍器監賀鑄有鑄造之功,怎麼功績最後都落在蔡元長頭上了?”
呂惠卿似乎很滿意弟弟竟也看出了這樣的門道,溫和地解釋:“天子當然隻看最後是誰人擺出了這般功績……”
呂升卿在一旁咋舌,大約在心中感歎:原來官場是這副樣子的。
“當然,這也要看最後天子派遣去杭州的那位走馬承受是怎麼說的。”
走馬承受就是宦官,大宋天子不放心邊臣武將,便派遣走馬承受到各路監軍,充當自己的耳目。這些走馬承受都有密旨奏報之權。
而兩浙路的水軍一旦興起,天子竟也一樣派了走馬承受前往監察。
呂升卿便問:“天子派了何人去兩浙路監察?”
呂惠卿閒閒地答道:“聽說那名走馬承受十分年輕,叫做童貫,是李憲的弟子。”
“童貫?”
呂升卿從未聽說過這名宦官,也不打算多打聽此人,想了想又道:“大哥頗為看重的那位明姓少年,聽說於火器一事上,也有摻和?”
呂惠卿頓時笑了。
“是的,隻是他在野不在朝,就算是有再大的功績,也算不到他頭上去。”
說到這裡,呂惠卿左右望望,道:“對了,昔日這少年在汴京時,住處就在這左近。聽說他還有些‘神通’。”
“他也是有意思,堅持要一年之後入京。哼,那便正好,且容我騰出手慢慢安排,讓他呆在他‘該在’的位置上……”
誰知說到這裡,呂惠卿雙眼望著遠方,忽然定住。
而呂升卿的注意力則被一群在路邊閒話的汴京百姓吸引了去。
這群人正堵在一間宅院的後門。人群正中,有一人正口沫橫飛,講起當日曾經親眼看見一隻白狐,從這邊巷子裡穿過,衝進這家的院門。
他說得繪聲繪色,說起那白狐身上沒有半根雜色的毛,又說起白狐如何越過重重阻攔,躥進院門,從此再也不出現。
這時便有旁人插嘴:“這麼說來,那明小郎君就是財神弟子,那白狐乃是他座下靈獸,這事是千真萬確的了?”
呂升卿頓時感覺自己的臉上肌肉一陣扭曲:原來這就是財神弟子的由來啊……隻因為一頭不知是何物的小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