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蕭阿魯帶在最要命的時候,躲在耶律乙辛麵前。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昔日耶律乙辛為了討遼主耶律洪基的歡心,得罪了不少遼國勳貴重臣,後來為了鞏固權力,又一手製造了無數冤案。
如今看似他勢力無邊,但真正的權力依舊在遼主手中,而他自己,早已樹敵無數,一旦耶律洪基殞命,他就成了眾矢之的。
耶律乙辛當即撲通一聲跪下了,道:“蕭大將軍,求……”
話還未說完,他已經被從後趕來的侍衛們擒住,扭住雙手雙腳,像一條死魚一般被拖起。
而蕭阿魯帶則向遠處的耶律浚略略彎腰,隨後立即將自己的臉再度隱藏至陰影裡。
“陛下,老臣蕭樂音奴,國不可一日無君,奚六部奉您為大遼之主!”
這時,奚六部的族老蕭樂音奴突然上前,向站在禦榻旁的耶律浚行下跪拜大禮。
自耶律洪基死亡的那一刻開始,金帳中的每一位重臣、每一方勢力都在考慮自己今後的出路。
隨著耶律乙辛被擒住,眾人終於意識到耶律乙辛的倒台為留下了大量的權力真空,要儘快把握住這個機會。
此刻人們見到蕭樂音奴向耶律浚跪拜,突然全明白了。他們紛紛暗罵蕭樂音奴這個老狐狸,竟然搶先效忠,為奚六部爭取了向新帝賣好的機會。
但他們又爭先恐後地拜倒,向耶律浚行禮,祈求新皇登基之後能夠念著他們今日的“擁立”之舉,將昔日耶律乙辛占有的權柄分給他們一點兒。
至於遼主父子之前的那段仇恨……
早先耶律浚確實曾想行刺耶律洪基然而耶律洪基反殺差點把耶律浚殺死耶律浚又不知用了什麼神兵利器將耶律洪基送上了西天!
這是一筆亂賬,算之不清。
但如果跳過中間過程,隻看結果,一切就是合理的。
遼主駕崩,太子登基——順理成章得要命。
群臣沒有其他選擇。
連耶律浚自己,也沒有選擇。
*
站在禦榻一側的耶律浚,一麵接受著群臣跪拜效忠,一麵渾身猶在輕輕發抖。
他的眼神有時會悄悄溜去身邊的明遠那裡——這樂工打扮的年輕人正雙手抱著那柄手銃,銃口兀自冒著嫋嫋的青煙。
在剛才那個瞬間,耶律浚回想起了在山陽鎮驚心動魄的山石迸裂,想起了海上聲若雷鳴,水麵騰起巨大的水柱……
大宋的火器,已經發展到這程度了嗎?
這麼小巧,這麼隱秘,這麼精準,貌似還能連發——
明遠早在離開宋境的時候,就曾告訴過耶律浚,他會有壓箱底的辦法,不到最最危急的時刻絕對不會動用。
但耶律浚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個。
耶律浚一時想要說話,卻隻在喉間發出嘶嘶的一兩聲。
明遠轉過頭,看清了耶律浚的神色,便緩緩收起手中的火銃,低下頭,悄無聲息轉到耶律浚身後,將此間全都交給耶律浚自己。
不一會兒,門外的侍衛們就又扭了一人進來。不是彆個,正是早先把耶律浚從驛館中帶出來送去軟禁的張孝傑。
“啟稟陛下,這人適才想要奪取馬匹,逃往南朝。請陛下定奪!”
張孝傑被用一塊破布堵了口,即便想要反駁,也說不出半個字。
但“逃往南朝”這種罪名,著實是侍衛們張口就來——張孝傑是祖輩都在遼國生活的漢人,在遼國科舉入朝,但隻因為見惡於新帝,宮帳侍衛們便能隨意給他栽上一個“裡通宋國”的罪名。
耶律浚這時恰巧轉頭,向他身邊的明遠看了一眼。
隻見明遠臉上的神色淡淡的,完全沒有想要過問遼國政事的意思。
恰於此刻,遼主金帳內的眾臣眾侍衛齊齊拜倒,口稱陛下,向耶律浚宣誓效忠。
耶律浚已能略略開口,但是嗓音實在是沙啞而低沉,立即有那聲音洪亮的臣子搶上前來,要作為新一代遼主的喉舌,代為傳話。
耶律浚其實很想讓明遠成為他的左右手,若是這世間,隻有一個人有資格站在他身側,支持他登上遼主之位,那必然是明遠無疑。
於是他轉過臉,望著明遠,以眼神問:遠哥,你要去哪裡?
明遠展眉,衝他微微一笑,以口型說道:我要回去了。
耶律浚在這一瞬間突然感到今日他失去的可能會比得到的要多的多。
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一點點淒惶——
遠哥,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明遠嘴角繼續上揚,給了耶律浚一個安撫式的笑容。
但這笑容明白無誤地告訴耶律浚:
蕭揚哥已經不存在了。
耶律浚,你再也回不去過去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