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時候,明遠終於感覺到他的“回血”效果漸漸消失。
使用一回“馬上回血”,讓他擺脫了禹藏連城等人的追蹤。但這張道具卡的副作用也很明顯——現在他全身的感知力都回來了,不像以前被人裝在箱子裡、架在驢車上時候那般渾渾噩噩的。
現在明遠異常清晰地感受到了饑餓——他的前胸似乎緊緊地貼在後背上,根本像是兩張紙。
須知他在這個時空裡曾經嘗過無數精美的早餐——
在汴京他可以在各式“洗麵湯”的小店裡一麵刷牙洗臉,一麵點上一杯湯茶藥,幾籠包子;在杭州他大約會去“海事茶館”,點上一碗剛剛出鍋的柴爿餛飩就上蔥油酥餅。
就算是幾個月前他在京兆府,每天早上出門閒逛,也會先在張嫂那裡品嘗一碗“白玉豆腐”。那剛剛點出的豆腐柔滑鮮美,灑上一把小蔥,再配上一勺醬清,一勺香油……
停,明遠心想:要再這樣繼續回憶下去,他得把自己饞死。
他起身的時候,這間宅院的主人,十多歲的小姑娘阿純也起來了——昨晚明遠打聽到了她的名字。
淳娘指點了水井的方向,明遠總算有機會,給自己打了一桶水,將一個多月以來的風塵仆仆稍事清理。
等他把臉上和脖子上的灰塵泥垢洗了個大概,再度來到阿純跟前時,小丫頭盯著他的臉,挪不開眼光,臉上寫滿了驚歎: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
明遠也以異常尷尬的方式回應了小姑娘的驚歎——
他的肚子非常響亮地叫了一聲:
“咕——”
阿純頓時看起來清醒了些:原來再好看的男人也是凡人,也是需要祭一祭五臟廟的。
“這個,實在對不住……”
明遠臉紅了紅。
此刻他的確身無分文,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用於交換食物。
他隻能拉下臉麵,開口乞求:“阿純姑娘,你,你能……”
你能給我一口吃的嗎?
這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在這個時空裡最不濟的時候身上也有一文錢,那一文錢就是他翻盤的根本。
但是現在,他是真正一無所有,一文不名。
或許這才是他明遠該有的本來麵目——離開了試驗方給的光環,他什麼都不是。
阿純小姑娘定定地看著明遠,似乎在思考。在早晨的曦光下,明遠也能看得出這是個生活過得很艱辛的小女孩,她麵有菜色,頭發細黃。
突然阿純眼中光芒閃現:“你等著——”
這姑娘一轉身,便往門外屋簷下跑去。
明遠心頭一喜,卻馬上意識到不對,趕緊追出去:“彆,彆……彆吃那個……”
他想起了昨晚上在這家門上掛著的那枚風乾醃田鼠。
阿純卻已經趕到了田鼠下方,道:“阿遠,你替我把它取下來——上次也是有一隊商隊,路過我們這兒的時候問了路,送給我做報償的,不知是哪個促狹鬼把它掛那麼高……”
明遠心中惻然:旁人隻是問個路,就能送給阿純一整隻田鼠,而他,由阿純幫忙躲過了危機,又在人家這裡借宿,現在又厚顏無恥地討吃的……他現在不僅不能付出報償,還要阻攔人家吃東西?!
不過,田鼠確實是不能吃的。
“阿純,這是為了你著想,鼠是不能吃的,最好也彆碰……活的就更不能碰了——否則會得病,得很嚴重的疾病……”
阿純看他說得異常認真,一時便也猶豫了,小臉上湧起愁容:“那怎麼辦?”
她說著雙手捧著胃袋的位置,可憐兮兮地道:“可是我也很餓啊!”
明遠望著她沒說話……天下竟然有他們這兩個可憐人……
可是再想想:這個世道下,可憐人絕不止他們兩個。
阿純歪頭想了想,道:“要不,我在剩下的那點麥粉裡摻點土,分成兩份,我們一起吃?”
“這……”
明遠憑空想象了一下“吃土”的場景。
在本時空裡他窮的時候,曾經無數次自嘲過“吃土”,但是也從來沒有淪落到真的需要“吃土”的地步。
沒想到在今天就真的要體驗了——他知道吃進去的土無法被人體消化吸收,反而會給消化道帶來可怕的負擔,並且最終奪去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