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2)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簡玉紗與汪錦媛騎馬奔入蹴鞠場,二人到了場地即刻下馬,丟了馬匹給侍衛。

場上值守的侍衛見二位夫人要比賽蹴鞠,紛紛立好球門,在場地中央放了一隻築球。

汪錦媛揚著下巴看簡玉紗,道:“利落些,三球兩勝。”

簡玉紗負手而立,笑答道:“好。”

場外之人,已經全部瞧過來。

陸寧通本在騎射場內,他親眼看到簡玉紗從帳子那邊一路騎到蹴鞠場,眼睛都直了,隨後原地大跳:“那還是我嫂子嗎?”

怎麼和剛才羅裡吧嗦、小肚雞腸的樣子,完全不同,好像整個人都舒展開了。

一旁有人調侃道:“你何時有個大哥了?”

陸寧通充耳不聞,站在大馬旁邊,拽著韁繩,急切地往場上看去。

偏離得太遠,他生怕看不清楚,踩著馬鐙上馬,打馬去了。

有一個人去蹴鞠場,後邊兒的人就都跟去了。

但看熱鬨的人,都很有規矩,無需旁人清場,他們便自覺不壓蹴鞠場上劃分出來的白線。

漸漸的,人越圍越多,竟圍成了一整個圈兒,把簡玉紗和汪錦媛圍了裡麵。

汪錦媛的兄長和夫婿也在其中,接連替她叫好,全場上,幾乎隻能聽到“汪錦媛”的名諱。

閔恩衍也混在其中,但他躲在後麵,不敢替簡玉紗說話,他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蹴鞠高高的球門——在幼官舍人營裡,簡玉紗不就是仗著他男人的身子才能出人頭地?如今換回女人身,哪兒能說贏就贏?

他縮著身子,恨不得將自己隱形起來。

萬一被人發現是簡玉紗的丈夫可就糟糕了。

閔宜婷在閔恩衍身邊,有些後悔,早知道看的人這麼多,便不該攛掇著汪錦媛和簡玉紗比賽,照這勢頭看下去,丟人丟大了!

她以後都不敢承認自己是簡玉紗的小姑子。

人群裡,大家不禁議論起來。

多數人本能慕強,借汪錦媛丈夫兄長的顏麵,高聲道:“汪氏必勝!我從前可是見過她與人白打,對方被球砸的鼻青臉腫,毫無還手之力。”

白打,便是蹴鞠中二人對踢的玩法。

自然也有些人看法不同,那人說:“簡氏方才在馬背上大有優勢,我看未必會輸。”

汪錦媛的丈夫彭行謙反駁道:“簡氏雖然招式淩厲,但她手腳不協調,方才再打下去,簡氏本就要輸了,一會子蹴鞠場上較量,肯定要露短。”

彭行謙眼光不錯,簡玉紗剛回到自己身體,的確有些不大適應。

但畢竟是自己的身體,她已經慢慢找回感覺。

簡玉紗扭完手腕,道:“我熱完身了。”

汪錦媛冷臉揚唇道:“我一直在等你。”

二人話畢,小太監邊跑邊牽繩,壽全福騎著高大的馬兒嘚嘚過來,那模樣,活似坐了一頭

小毛驢兒。

壽全福衝進人群,公鴨嗓又細又尖:“都讓開,讓開!”

眾人讓出一條道。

彭行謙在壽全福跟前有些臉麵,他捏著尺寸地調侃道:“壽公公也來看熱鬨?”

壽全福擦一擦額上冷汗,無奈說:“你們擋著皇上了。”

有人驚呼一句:“老天爺,皇上竟也在看麼!”

話音剛落,人群嗚啦啦散開,給看台正對的方向,留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看台上,皇帝撐下巴,眯眼看著賽場上。--

就連麗嬪也忘了皇帝在她身後,探頭探腦地往場上看。

蹴鞠場上,簡玉紗與汪錦媛二人已經熱身完。

汪錦媛不客氣,她先一步跑向築球,抬腳便朝簡玉紗身後高門中央的風流眼踢去。

簡玉紗登時用高抬腿截球,隨後拿腳一勾,球便到了她的腳下。

汪錦媛倒很沉穩,她見簡玉紗勾了球去,並不著急。

蹴鞠有規則,手不能碰球,亦不能與對手拳腳衝突,簡玉紗帶築球奔跑的時候,汪錦媛隻能緊跟其後。

簡玉紗踢了幾個假球之後,四肢的不適感,讓她的動作出現了破綻,汪錦媛早就蓄勢待發,趁空順利奪回築球,用儘全身力氣,一腳踢進風流眼。

汪錦媛進球了。

全場高呼:“汪氏威風!汪氏威風!”

彭行謙錘著胸膛,自豪地告訴身邊人:“那是我彭家婦!”

大業尚武,皇帝重兵,文臣與武將等重,民風尚算開放,蹴鞠亦是國粹,命婦能在蹴鞠場上大展風光,是令人自豪的事。

汪家人與有榮焉。

反觀閔家兄妹二人,蛇鼠一般恨不得逃走。

閔宜婷癟嘴同閔恩衍抱怨:“哥哥你瞧,這就是你費儘心思偏袒之人,既無金剛鑽,偏攬瓷器活。我往後還如何在京中露麵,不叫人笑話死。”

閔恩衍喝道:“你給我小聲點兒!生怕旁人不知你我身份麼?”

蹴鞠場上,簡玉紗並無絲毫懊惱之色,待人將築球重新放好之後,她從容的走到既定的位置,與汪錦媛對視。

汪錦媛剛進一球,正得意,她笑容有些狂,眼神裡多了些許輕忽:“簡玉紗,我已不是三年前的我了。”

簡玉紗如今已經覺得完全適應了自己的身體,她微微笑道:“是比三年前略有長進。”

汪錦媛見不得簡玉紗這副老前輩的

樣子,她淡了笑容,再次主動出擊,且攻勢更凶。

她帶著球,將簡玉紗一步步逼近球門,隨即猛然一腳,築球被她踢得高高飛起,眼看就要飛過簡玉紗頭頂,正要鑽入風流眼——

簡玉紗一個出人意料的倒掛金鉤,腿如剪刀,以腳背勾球,築球高高拋進汪錦媛身後球門的風流眼之中。

進球了。

簡玉紗進球了。

用倒掛金鉤之法進球。

全場靜了。

整個大業,能倒掛金鉤進球的人,原本隻有錦衣衛指揮使何紹。

如今又多了一個簡玉紗。

而且還是個女人。

變化來的太突然,似起死回生之術,令人咂舌——明明眨眼之前還是汪錦媛將要進球,眨眼之後竟變了!

不少人還沉浸在如此精彩的一幕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汪錦媛和大家一樣,僵住了,倒掛金鉤的難度自不必多述,她苦練多年不成,簡玉紗竟會這一招。

半晌,場外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真誠的、敬佩的、被簡玉紗狠狠驚豔的掌聲!

陸寧通熱血沸騰:“那是我大嫂!是我大嫂!”

不知道為何,他此刻有種在營衛裡和“恩衍哥”相處的感覺,他似乎感受到了“閔恩衍”在營衛中的熱血和自信。

閔恩衍和閔宜婷兄妹二人像丟了魂兒,一時胸中熱血噴張,一時又冒出些陰暗不適宜的想法。

高高的看台上,麗嬪一時忘了身在何處,手舞足蹈高呼:“倒掛金鉤!倒掛金鉤!自何指揮使之後,已有數年不曾見到此技。沒想到竟在一個女人身上見到。此生無憾,此生無憾!”

“何紹,簡氏比之你的球技如何?”

“回皇上,微臣已過而立,自然不及年輕人。”

項天璟淡漠的臉上,浮上不經意的笑。

承平伯府的夫妻二人果真有趣。

難怪說人以群分,這有趣的人,都湊一對兒了。

可惜了,怎麼是活人呢,若是兩個人偶多好。

項天璟的目光往遠處放去,再次落到簡玉紗身上。

簡玉紗已經站在蹴鞠場中央,等待第三球的到來。

汪錦媛臉色有些白了,簡玉紗剛才的一球太出人意料,讓人防不勝防。

她有點害怕,怕對手不走尋常路。

這是她的薄弱點,她不懂得獨辟蹊徑。

汪錦媛略一思索,打定了主意,既然不會攻,那便嚴防死守。

她往後退了數步,站在球門前,守著風流眼。

不管簡玉紗再用什麼法子,她隻要守著球門,簡玉紗便無法再進球。

簡玉紗看著遠遠退去的汪錦媛,英眉微聚,朗聲問道:“你確定隻守不攻嗎?”

三年等一場酣暢淋漓的蹴鞠比賽,汪錦媛也是可敬的對手,簡玉紗不想這麼快結束。

汪錦媛越發覺得自己的對策是對的,她捏緊拳頭,嚴陣以待,

眉目間厲色明顯:“少說廢話!”

簡玉紗輕歎,汪錦媛簡直就是給她白送一球。

場上人全部注視著簡玉紗的雙腿,隻見她隨意地用左腳內側踢球,球便以甘蕉的弧度飛躍到球門右側處。

眼瞧著汪錦媛就要攔下球門右側的築球,築球卻詭異地飛到了球門的中間,直入風流眼。

場外的人都快要瞪出眼珠子:“這、這、這是什麼球!我方才瞧見,明明要是落在右側的,怎麼落在中間了?

汪錦媛也癡傻了,築球分明就在她手邊,怎麼會朝著古怪的方向改變。

閔恩衍更是被簡玉紗給震傻了……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女人,究竟還會多少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簡玉紗好陌生,她再不是困於內宅與庶務打交道,讓他覺得厭煩的內宅婦人,她像戲裡說的神仙,她手裡拿著法器,緊緊地攥住他的心臟,讓他的呼吸都變得熾熱了。

看台上,項天璟眼眸閃著微光,他輕吐出三個字:“妙,妙,妙。”

麗嬪忍不住衝座位上站起來,宮女拉了她好幾遍,她才回過神,回頭瞧見皇帝,慌慌張張拿帕子捂住了嘴巴,生怕露出她的牙齒。

蹴鞠場上,呼聲又變了,男人們渾厚的嗓音,似乎要將天際震破:“簡氏英武!簡氏英武!簡氏英武!”

簡玉紗在鼎沸人聲中,衝汪錦媛抱拳,泰然道:“承讓。”

不驕不躁,不狂不妄。

畢竟人多,汪錦媛臉上掛不住,轉臉便跑了。

簡玉紗不欲多留給人指點,便也騎馬走了。

陸寧通先一步追上去,閔恩衍兄妹也慌忙跟上。

簡玉紗回營帳裡擦了汗,換了身乾淨衣服。

瑞秋和瑞冬兩個丫鬟笑著伺候她,欲言又止。

簡玉紗笑望二人,道:“有話回府裡說去。”

瑞秋與瑞冬相視一眼,一個給簡玉紗絞帕子擦臉,一個給她係上腰帶。

她們心裡明白,這才是從前在簡家的簡玉紗。

簡玉紗將將換好衣服,閔恩衍和閔宜婷二人便掀帳進來,她從屏風後麵出去,瞧著二人,道:“回府。”

做了這麼多天的“閔恩衍”,還有許多事沒有辦妥。

閔恩衍抓了一下頭發,心緒複雜地道:“玉紗,行獵還沒進行多久,彆這麼早回去吧!”

簡玉紗如何不明白閔恩衍那點虛榮的小心思,她冷聲問道:“難道你想讓我在這裡教訓閔宜婷?”

閔宜婷怒了,衝上前去,橫著脖子道:“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以為你贏了一場蹴鞠就了不起嗎?”

簡玉紗淡聲道:“就是很了不起啊。”

閔宜婷:“……不知謙虛!厚顏無恥!”

簡玉紗態度強硬道:“回府。”

閔宜婷既怕簡玉紗回去教訓她,又不想這麼快離開獵場,拽著閔恩衍的袖子道:“哥哥,我不回去。”

閔恩衍兩難,他私心

裡也不想回家,便勸著簡玉紗說:“婷姐兒也沒做錯什麼,你彆生氣,且先留一留再走。”

簡玉紗冷眼瞧著閔恩衍,道:“她攛掇外人挑釁於我,在你看來反而是好事?”

閔恩衍辯解說:“你這不也贏了比賽麼?正好替閔家增光添彩,依我看實在不算壞事。”

閔宜婷附和道:“就是就是,沒有我,你今日能大出風頭?”

簡玉紗斥責他兄妹二人道:“目光短淺!你們以為行惡是害我

嗎?害的是你自己的秉性。做惡事興許眼下看不出明顯損害,但這種惡性就像水滴穿石,積少成多,早晚擊穿你的良心,又像春天庭院裡悄悄融化的冰雪,會有被所有人察覺的一天。到時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閔家小娘子是個多麼‘好性兒’的人,你們兄妹倆聲名大噪,也算得償所願。”

她目光定在閔宜婷身上,似要閔宜婷看穿:“照你今日行事,我看這一天也不遠了。”

閔恩衍莫名後怕,閔宜婷則有兩分心虛。

簡玉紗目光凜凜,再加質問:“若我輸了,你們閔家臉上很有光嗎?連自己祖宗的臉麵都不顧,吃裡扒外、喪儘天良的東西!”

閔宜婷不甘受簡玉紗的訓斥,她罵道:“你祖父貪.汙軍餉,又是什麼好東西?你祖父便不辱沒簡家祖宗……”

“啪啪啪。”

簡玉紗連續甩了三個耳光到閔宜婷臉上,又狠又響亮。

閔宜婷和閔恩衍都懵了。

簡玉紗的眼神蒙上一層冰霜,“閔宜婷,我警告你,若我再從你嘴巴裡聽到任何不敬我簡家先輩的隻言片語,我便劃花你的臉,絞了你的頭發送去做姑子,不信你便試試。”

閔宜婷臉頰頓生痛感,她捂著雙頰哭道:“賤婦,你安敢打我!”

說完,她便撲上去要撕扯簡玉紗的頭發。

對付這種弱者,簡玉紗都不稀得親自動手,她往後一避,兩個丫鬟便將閔宜婷製住了。

閔宜婷麵目猙獰地跺著腳,衝閔恩衍大喊:“哥哥,這賤婦都打我了,你還無動於衷,你真要逼死我麼!難怪娘說你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心中當真再沒有我和娘的半分位置!”

閔恩衍自知打不過簡玉紗和兩個丫鬟,他不會輕易動手,萬一他也被打了,臉上多難看!

他揪著眉頭說好話:“玉紗,婷姐兒都是大姑娘了,你訓便訓她,不要動手打她。”

簡玉紗哂笑道:“你再說一句,我現在就絞了她的頭發。”

閔恩衍閉上嘴,不敢說話。

閔宜婷哭道:“哥,你就這樣縱容她欺負……”

簡玉紗一個眼刀子過去,閔宜婷硬生生憋回哭聲。

閔宜婷心裡卻恨極了,發誓待回了閔家,讓簡玉紗好看!

“走吧。”

簡玉紗淡聲吩咐,帳子裡的人,不由自主都聽她號令。

帳外,細細的嗓音傳來:“承平伯夫人領賞。”

閔恩衍大喜過望,當下笑道:“玉紗,皇

上有賞。”

簡玉紗邊走邊說:“跟你有關係麼。”

閔恩衍哼道:“怎麼沒關係?”

賞他夫人就等於賞他。

閔宜婷臉上紅痕明顯,被丫鬟壓在帳子裡,不許出去謝賞。

簡玉紗出去領了賞賜。

皇帝賞的倒很實在,一盤子金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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