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慢著。”
簡玉紗走到賭桌前,叫停了這一局。
正管隊還沒開始搖色子,他端著盅,瞧著簡玉紗道:“喲,伯爺也玉尊降貴跟我們玩兒呢?”
簡玉紗糾正他:“是紆尊降貴。紆,屈抑的意思。屈抑你也不知道什麼意思吧?委屈的屈,壓抑的抑,聽明白了麼?”
說罷,她直接奪過正管隊手裡的盅,拿出三顆骰子放手裡掂量掂量,重量正常。
正管隊丟了骰子和盅,才愣愣回神,漲紅了臉道:“閔恩衍你乾什麼呢?”
簡玉紗把骰子丟進盅裡,重新蓋上,說:“這不是跟你玩呢。”
正管隊臉色不太好看,他瞥一眼桌麵上的兩個金錠子,臉色又好看了,笑著說:“行,伯爺要玩我們肯定奉陪。隻不過陸寧通都壓了‘中’,不好再改門子吧?”
簡玉紗往桌麵瞧一眼,說:“不改門子,但這回我們當莊,你們下注。總是你當莊,你多擔風險呐?”
正管隊想了想,笑說:“你們當莊可以啊,不過倍數得賠大一點。”--
簡玉紗點頭道:“當然,不光倍數賠大十倍,我還要賭你們手上現在全部的銀子。怎麼樣?”
幾個小賭棍手裡拿著不多的銀子,當然舍不得一口氣賭光。
但正管隊心思活絡了,他懷中錢袋子鼓囊囊的,不差銀子,而且這回一賠十,假設真的將四百多兩全部壓上去,閔恩衍得賠他四千兩,四千兩是多少呢?按今年的銀價算,是他家裡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加起來,十幾年的收入。
他有些憂心地笑問:“伯爺,不是我瞧不起你,四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都夠買一個莊子了,你賠得起嗎?不會得把爵位賠給我吧?那我還得認你做弟弟,才能承襲爵位啊。”
陸寧通拍桌而起,吼道:“輸了老子賠!你彆認慫就行!”
正管隊給激起了勝負欲,他把錢袋子打開,隨便抓成兩份,左手的一份丟在“大”上,右手的一份丟在“小”上,一賠十,不管哪邊贏了,他都能拿到兩千多兩,穩賺不賠的買賣——除非簡玉紗開豹子出來。
他指著“中”門子上的兩錠金子,問簡玉紗:“這一門子怎麼辦?”
簡玉紗說:“算陸寧通下的,我要是輸了,你們見者有份。”
正管隊當然不舍把到手的金子分給彆人,但架不住旁人起哄,都想分一杯羹,他騎虎難下,隻能允了,反正一會兒保準贏二千多兩,不在乎這一百兩了。
簡玉紗端著盅隨意地搖了幾下,掃了周圍其他賭棍一眼,挑眉問道:“都傻站著乾什麼?還不下注?”
幾個賭鬼毫不猶豫地將銀子分彆丟去“大”、“小”兩個門子,“中”門子上,隻有兩錠孤零零的金子。
簡玉紗最後問道:“沒人下注了是吧?”
眾人起哄道:“趕緊搖骰子吧
你!”
簡玉紗沒搖骰子,她直接將盅重重放在桌上,說:“那我開了。”
正管隊擰眉道:“你都沒搖骰子,你確定要開?”
簡玉紗淡然說:“剛搖了兩下,你沒看到。”
正管隊不是沒看到,他看到了,“就那麼兩下,你真不再搖一搖?”
陸寧通很忐忑,但他莫名信任簡玉紗,便衝正管隊喊道:“你廢什麼話!恩衍哥,開開開!”
正管隊心裡直嘀咕,他摁住了簡玉紗開盅的手,冷笑道:“伯爺,開這麼草率,但輸了可得認,到時候你拿什麼壓我們哥兒幾個都不成!”
“就是就是!要是開了不敢認,鬨大了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咱們怕啥啊,不就是個小千戶的兒子嘛,伯爺你可不同,萬一鬨上去給除爵了,得不償失啊。你可想清楚了。”
癩皮狗壓了五兩銀子,不爽道:“想什麼清楚!骰子都搖完了,蓋棺定論就等開結果了,沒機會想了!開開開!”
簡玉紗一巴掌拍開正管隊粗黑的手,說:“睜大你的眼睛。”
她利落地揭開盅,藍色的三個六,豹子!
正管隊眼睛都看直了,癩皮狗把眼睛揉了又揉,結結巴巴道:“這這這……這什麼啊!”
陸寧通憋足了勁兒,仰天長笑,聲震整個營帳,他握拳大叫:“啊啊啊啊恩衍哥!啊啊啊啊!是豹子!是豹子!是豹子!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贏了啊!”
簡玉紗丟了盅蓋兒,微笑著衝陸寧通示意:“笑什麼,還不趕緊收你的銀子啊?”
陸寧通雙腿不停蹦躂著,一邊彈跳一邊把桌上的銀子全部掃進衣擺裡兜著,沉甸甸的銀子一千多兩,雖然有八百多都是他的本錢,隻有小部分是彆人的,但這回卻是他贏的最痛快的一次。
正管隊麵色鐵青,他輸的銀子裡,有二十多兩是羅隊長的!
他嘴唇顫抖著,吼道:“怎麼可能!你出老千!”
旁人輸了錢,都附和道:“閔恩衍你出千!怎麼可能叫你一個人全贏了!”
簡玉紗冷眼掃著眾人,最後將視線落在正管隊身上,笑著道:“之前不也一直是你們贏,陸寧通一個人在輸嗎?怎麼我才贏了一把,就是我出千了?那你呢?出千沒?”
正管隊心臟撲通撲通跳著,臉色由紅轉白,辯駁說:“我沒出千!”
簡玉紗好整以暇道:“骰子是你的,盅是你的,桌子也是你的,我空著手來的
,我拿什麼出千?這樣吧,你要是實在不服,咱們再比劃比劃,但是這回不賭錢了,賭一隻手,輸了剁手,好不好?”
正管隊不由自主摸著腹部,幾顆硬邦邦的特殊骰子就在他懷裡。
他知道,遇上行家了。
如果再來一把,輸了他得剁手,贏了他還得剁手,因為他一出千,“閔恩衍”一準看出來。
正管隊吞了吞口水,麵色慘白地說:“不賭了。”
癩皮狗還在起哄:
“憑什麼不賭了!不就是一隻手!正管隊你跟他賭!”
“要賭你他娘的去賭啊!”
正管隊推開癩皮狗,怒氣衝衝出了營帳。
癩皮狗看著陸寧通兜兒裡的銀子,心有不甘地問簡玉紗:“我說伯爺,你既賭術如此精湛,何不早露兩手?藏的夠深啊?同袍一場,你挺會坑人啊。”
輸了錢的都不高興,說話夾槍帶棒:“就是就是,都是一個帳子的,天天睡一塊兒,這麼坑人合適嗎?”
簡玉紗蔑視著癩皮狗,說:“跟你這種下九流就的人玩,我平常放不下身段。”
癩皮狗一貫死臉皮,這會子卻也覺得很沒臉,但他方方麵麵不如簡玉紗,拳頭都不敢朝她動,除了瞪眼,彆無辦法。
簡玉紗瞧著陸寧通,問道:“把他們的銀子還給他們,樂意嗎?”
陸寧通腦子轉的快,立即笑道:“樂意。”
旁人一聽,哪兒還有什麼恨,看簡玉紗和陸寧通的眼神都不同了。
癩皮狗當下也笑了,搓著手道:“伯爺就是伯爺,大氣!”
“就是就是,格局大!”
陸寧通把錢都丟在床上,撿出他的金錠子和銀子,將其餘的全部分給了眾人。
一個帳子的,避免彆人以後給他們倆穿小鞋,這錢不能要。
反正他也不缺錢。
但陸寧通獨獨沒分給癩皮狗。--
癩皮狗眼巴巴兒瞧著,望眼欲穿,可陸寧通就是不往他手裡塞銀子,眼看到最後都分光了,他湊到陸寧通跟前說:“小陸爺,我的呢?我的呢?”
陸寧通把錢袋子係牢,冷笑說:“沒有你的。”
癩皮狗不樂意了,大鬨道:“憑什麼沒有我的!”
陸寧通一轉身,袖子一甩,說:“贏你們的錢我都分出去了,你想要找他們要去。”
癩皮狗折回去找同袍要銀子,被人輪番轟趕,到手的銀子,誰肯給他一個子兒?
癩皮狗在帳子裡大吵大鬨。
簡玉紗躺床上,不輕不重地道:“彆吵,我要睡覺了。”
她話雖然說的輕,帳子裡的人耳朵好使,紛紛閉嘴,一個字也不說了,癩皮狗一個人鬨著也沒意思,乖乖溜溜回床上臥著。
陸寧通睡簡玉紗隔壁,他躺床上喜滋滋睡不著。
他縮在被子裡偷笑,想了想,又揭開一個縫兒,從縫兒裡偷看簡玉紗,笑嘻嘻地小聲道:“恩衍哥,恩衍哥
?”
簡玉紗眉頭動了。
陸寧通便繼續說:“你真神啊,以前怎麼沒聽你說,你有這本事?”
簡玉紗閉眼說:“我困了。”
陸寧通捂著嘴笑,然後說:“好好好,等你睡夠了,你再抽空教教我。”
那三個六,真是太炫眼了,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簡玉紗的呼吸逐漸均勻。
搖骰子沒什麼難的,熟能生巧而已,她天生對手上功夫有悟
性。
簡玉紗幼時在祖父帳中跟著將士們練搖骰子,不過一個月時間,便能隨心所欲,想開什麼開什麼。
後來閒的沒事兒乾,也會搖著玩一玩,手感便一直保持下來,現在隻要掂量出骰子的重量,基本什麼骰子都能搖出她想要的數字。
下午,快到未時中。
戊班將要集合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