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簡玉紗和周常力作為隊友,在這九天的訓練當中,相互搏擊。
由於周常力能力有限,簡玉紗隻需要分出十分之一不到的精力應付足以。
秦放看得出來,簡玉紗沒太用心,上午結束訓練的時候,他留下她,說:“你像這樣表現,如果最後一天檢查訓練結果也不認真來,我最多給你打個丙等,你想清楚了。”
簡玉紗點頭說:“我想清楚了,秦隊長直接給我打丁等吧。”
秦放:“……”
帶這麼多年的兵士了,頭一次遇到這種人!
秦放拿著冊子和炭筆擺擺頭,還是囑咐說:“下午早點到,在你們騎射教練手上老實點兒,不要墊底兒,否則這九天你的日子會很難熬。”
簡玉紗很誠懇道:“謝謝。”
兩人出了沙場就各自回營。
簡玉紗回到帳子裡的時候,陸寧通已經給她把飯打好了。
兩人坐在小馬紮上,陸寧通問簡玉紗:“今天訓練怎麼樣?”
簡玉紗拿了筷子準備吃飯,說:“還行,你呢。”
陸寧通低頭說:“也還行。”
這話說完,兩人就沒話說了。
簡玉紗覺得陸寧通有些怪,便問道:“怎麼了?上午訓練出了什麼事?”
陸寧通搖頭,拿著筷子在碗裡麵戳來戳去,低聲說:“沒什麼事,就是你不在的時候,我無心訓練。”
認真的人太少了,他堅持不住。
簡玉紗大概明白,她說:“我在的,我一直都在。”
陸寧通抬頭看著她。
簡玉紗說:“你抬頭看咱們這兒的天沒有?我那片沙場,跟你訓練的沙場,看到的天是一模一樣的。”
陸寧通吟了一句詩:“千裡共嬋娟?”
簡玉紗說:“哪裡有千裡。”
陸寧通笑了,自言自語說:“對,還沒有千裡。”
倆人低頭吃飯,這回也沒說話,卻比方才要自在些。
陸寧通想起一樁事,便立刻告訴簡玉紗:“今天訓練的時候,癩皮狗沒來,說是病了。”
簡玉紗眉頭一皺,問道:“什麼病?”
陸寧通搖頭說:“早上他就沒起來,後來我聽班裡人說,軍醫拉走了。”
簡玉紗正琢磨著,正管隊掀帳子進來,他冷著一張臉,犀利不善的目光掃向簡玉紗身上。
陸寧通第一時間放下了碗筷,站起來提防地看著正管隊。
簡玉紗飯還沒吃飽,看來是沒工夫吃了,她也放下碗筷,淡然問道:“有什麼事,直說吧。”
正管隊冷笑道:“什麼事你自己不知道嗎?昨晚一腳把人肋骨給踢斷了,你怎麼好意思安心吃飯?你良心不痛嗎?”
軍隊裡嚴禁打架鬥毆,根據軍紀規定,踢斷戰友肋骨可鑒定為違紀行為,並記錄在個人履曆上,以後升遷調任
,都會受到嚴重影響。
而且可以取消簡玉紗評選優秀兵士的資格。
羅隊長這是想斷了她的前途。
陸寧通怒了,他揪著正管隊領口大聲道:“放你娘的屁!”
正管隊笑著拍開陸寧通的手,說:“放屁不放屁的,我說了不算。”他看著簡玉紗敲打著說:“勞伯爺跟我走一趟吧,羅隊長等著你呢,這事兒下午還得上報到領隊官那兒去。”
簡玉紗拉開陸寧通,拍了拍他的肩膀,待正管隊先一步走開之後,在陸寧通耳邊說了幾句話,最後交代說:“如果和我說的一樣,你立刻帶著東西來知會我一聲。”
陸寧通忙不迭點頭,等簡玉紗走了,就去翻找癩皮狗的衣服。
簡玉紗跟著正管隊一起,去了羅隊長的營帳。
隊長四人一帳,雖然比普通兵士的營帳小不少,但人少,清淨自在。
簡玉紗進去的時候,隻有羅隊長一個人在裡邊,他閉眼躺在一張靠椅上,胳膊枕在腦後。
正管隊守在帳子外。
“有話快說,我下午還要訓練。”
“你犯了事兒,比我還急不可耐?”
羅隊長睜開眼,三角眼向上瞧著,露出八分凶相。
簡玉紗低頭看著他。
羅隊長起身說:“軍醫看了,癩皮狗肋骨斷了兩根,閔恩衍,你違紀了。不過這事兒我還沒報上去,要是報上去,可以直接取消你的評選名額。我給你個麵子,說說看,你想怎麼處理這件事?”
簡玉紗從容道:“我那一腳,根本踢不斷他的肋骨。”
羅隊長笑著說:“昨晚所有人都看到你踢他,這是事實。他從昨晚就開始痛,這是事實。軍醫說他肋骨斷了,這是事實。你難道想跟領隊官說,癩皮狗自己把自己肋骨踢斷不成?”
簡玉紗挑眉問羅隊長:“你想要錢?”
羅隊長直視著簡玉紗,理所因剛地問道:“你踢傷了人,應該要賠他醫藥費。我替你兜下這事兒,擔了責任,不也該拿一些辛苦費?”
簡玉紗衝著羅隊長吐出兩個字:“惡心。”
羅隊長覺得自己聽岔了,他擰眉道:“你說什麼?”
簡玉紗更清晰地重複一遍:“我說你惡心。給兵士下套惡心,以權謀私惡心,貪不義之財惡心。”
羅隊長臉色瞬間黑沉,他眼裡凶光畢露,手骨頭捏得哢哢作響,切齒問道:“你再說一遍。”
簡玉紗垂著雙臂,泰然道:“
恃才敗德令人不齒。可你隻會敗德,連‘才’都沒有,你也就隻能披著朝廷賦予你的職權為非作歹。脫掉這層皮,出了這間營帳,出了戊班,出了幼官舍人營,你算個什麼東西?你的人品,你的家世,你的能力,有一樣值得一提嗎?見過臭溝渠裡的爛魚爛蝦沒有?臭,很臭,和你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是一樣的。不過它們比你強上幾許,它們不過是不被人放在眼裡罷了。而我把你碾在腳下,都怕臟了我的鞋底,我唾棄你都覺得浪費口水。”
徹徹底底撕掉臉皮的侮辱,刺激著一個男人所有的尊嚴。
羅隊長無法容忍一個兵士挑戰他的威嚴,他集了全身力氣,大吼一聲,抬腳朝簡玉紗踹去。
簡玉紗早早料到這畜生怒不可遏之下,肯定要動粗,在對方抬腳的時候,便同時抬腿揮踢他小腿,羅隊長登時下盤不穩,重重摔倒在地,膝蓋磕在了堅硬的床板上。
羅隊長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冷嘶,疼得青筋暴起,臉紅脖子粗。
這一腳,反噬的太厲害。
他甚至覺得膝蓋骨是不是裂了。
簡玉紗高高在上地站著,低頭瞧著羅隊長說:“你也就隻能訓訓戊班的兵士,想打我,回去再練十年,說不定就能碰到我的頭發絲兒。”
羅隊長還沒從疼痛中緩過勁兒來,他臉頰上的肌肉抽搐著,惡狠狠地看著簡玉紗道:“優秀兵士這輩子都跟你沒關係!下午我就把你打人的事報給領隊官!”
帳子外傳來陸寧通的聲音,似乎是和正管隊爭執著。
簡玉紗聽見外麵的動靜,頓時笑了,她鎮定道:“整個四隊,隻有我有資格入選,四隊裡好幾年沒這種體麵的事兒吧?你覺得領隊官會容你把我的事兒報上去嗎?”
羅隊長恨她恨得牙槽發癢,他忍著疼,齜牙咧嘴說:“你等著瞧。”
簡玉紗卻道:“不用等了,這件事隻是鬨到領隊官那兒,我怕他大事化小。”
羅隊長來不及思考,鎖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簡玉紗一麵兒轉身出去,一麵兒淡笑道:“要鬨就鬨大一點,黃把總營帳裡見吧。”
羅隊長眉心突突跳著。
簡玉紗從帳子裡出去,陸寧通正抱著一團臟衣服,和正管隊兩個人掐得臉紅。
她示意陸寧通跟她走。
兩人一同到黃把總的帳子那邊去。
陸寧通將簡玉紗通身一掃,問道:“恩衍哥,你沒事兒吧?”
簡玉紗抬眉問道:“你看我有事兒嗎?”
陸寧通覺得她沒事兒。
簡玉紗又說:“我踢了羅隊長一腳,他膝蓋磕了,坐地上站不起來,估計一會兒得讓正管隊攙扶著來。”
陸寧通大喜:“真的啊?爽快!”
兩人到了黃把總營帳裡,著人通報後,便掀帳子進去。
羅隊長生怕簡玉紗搶奪先機,讓正管隊背著他來了。
黃把總正想打盹兒,見了這幾個人,眼睛一瞪,問道:“都乾什麼
?”他著重問簡玉紗:“你怎麼還不去訓練?你已經見過你們那個新來的教練了吧?你耽擱啥呢,活不耐煩了是吧?”
羅隊長身上早就汗濕了,瘸腿上前,抱拳說:“黃把總,閔恩衍犯事兒了,他斷了一個兵士的兩個肋骨。”
黃把總眨眼間睡意全無,拍案而起,扯著嗓子吼道:“什麼?!”
他眼如銅鈴,一臉的胡子隨著粗重的呼吸聲顫動,恨不得將簡玉紗剝皮剔骨,“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想死,這節
骨眼兒,你鬨出這種事兒?”
陸寧通慌忙道:“黃把總,羅隊長冤枉人,恩衍哥沒斷人肋骨,我們倆現在趕來,就是想讓您主持公道。”
羅隊長冷笑:“癩皮狗在軍醫那兒躺著不能動,哭死哭活讓我給他討個公道。公道自在人心!”
黃把總並不擅長斷案,他一個腦袋兩個大,他揪著眉頭,掃視幾人,問簡玉紗:“你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簡玉紗略去玩骰子的部分,簡述和癩皮狗的衝突,清楚地下了結論:“我若昨晚踢斷他的肋骨,他絕對不可能忍到今天早上才去找軍醫,如果黃把總斷過肋骨,就知道有多疼。而且陸寧通在癩皮狗衣服上發現了兩個腳印,另外一個腳印,比我的大一些,腳印留下的紋路也與我的鞋底不同。說明癩皮狗挨過兩腳,至於第二腳是誰踢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僅憑癩皮狗口供,絕對無法判斷是我踢斷他的肋骨。”--
條理清晰,有理有據。
隻要是個長了耳朵的正常人,沒有聽不懂的。
陸寧通把癩皮狗的衣服抖開,臟兮兮還有臭味兒,也不知道幾天沒洗了,但胸口兩個黃腳印卻一眼就看得到,且第二個腳印明顯重許多,紋路也更清楚。
他冷笑道:“得虧是在咱們營裡發生這事兒,滿地的沙,腳印跟印泥似的,要不然某些道貌岸然的人,還不知道怎麼禍害優秀兵士,主動替敵方損咱們大業的兵,折咱們大業的將!”
黃把總冷眼審視著羅隊長,問道:“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