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留是昆侖墟的第一道防線。若是有外敵入侵,首先迎戰的便是掌門。”他望向長留之山上的燈火,目光如炬,“昆侖墟從沒有畏戰的傳統,宗門方建立時,第一代掌門便選了最險要的長留之山,他說,既做了掌門,便要事事當前,絕沒有讓旁人去送死自己縮在後麵苟且的道理。”
白飛鴻卻垂下了眼簾。
正因為如此,前世……掌門便是最先戰死的。
以一種無比殘酷的方式,死在他最疼愛的小徒弟手中。
也是在掌門死後,昆侖墟的防禦才全線潰敗。
白飛鴻默默在心裡念著那個名字。
殷風烈。
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昆侖墟人人仰慕的小師叔。
“倒是我淺薄了。我還以為這世上有權有勢的人,總是格外比旁人來得怕死。”白玉顏淡淡一笑,坦然承認了自己的狹隘,“若能始終不負祖師初衷,那世人皆奉昆侖墟為天下第一,倒也稱得上一句實至名歸。”
“娘……”
白飛鴻歎了口氣,娘親什麼都好,就是不會好好說話。
倒不是說白玉顏真的全不會看人眼色,她能有那樣的盛名,自然不會是一個除了美色之外什麼人情世故都不通的蠢貨。隻是對白玉顏來說,對外人自然能巧言令色、虛以委蛇,但對著自己人,她便會將自己最不好的一麵袒露出來。
雖然也算是她真誠以待的表現,但未免有些過於刻薄了。便是在說好話,聽著也像是嘲弄。
好在聞人歌認識她的時間雖不長,但也算很了解白玉顏其人。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你一緊張就亂說話的毛病該改改了,阿顏。”聞人歌放下了卷起的簾幕,“我和你的婚事早就告知了師門,師父與師兄師姐們都是同意的。待你見到掌門時便知道了,師父他是很和氣的一個人,最是慈祥不過,絕不會為難於你。”
“你倒是很自信。”
白玉顏稍稍挑起柳眉,麵上浮現出一絲涼涼的笑來。
這個笑落在白飛鴻眼裡,和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也沒什麼兩樣,她甚至隱隱看到了毒液飛速在腺體中積聚的模樣……她的目光四下打量一番,迅速端起桌上的茶盞,往娘親麵前一遞。
“這茶很好喝,娘,喝茶嗎?”她的視線朝聞人歌身上一轉,“說來,這道茶似乎與我們平日喝的不同,喝著更甘甜一些,是加了什麼嗎,聞大叔?”
聞人歌卻全然領會不到白飛鴻遞台階給他下的好心,耿直地給出了回答。
“加了糖。”他說。
白飛鴻:“……”
其實有件事她困惑很久了,以聞人歌不善言辭的程度,再加上她親娘陰陽怪氣的水準,前世今生兩輩子,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搞……怎麼走到互許終身這一步的?
白玉顏倒是撲哧一聲笑了。
“瞧瞧,這胳膊肘往外拐卻拐到了木頭樁子上的滋味如何?”她笑眯眯地刺了白飛鴻一句,手上倒是接過了女兒遞來的茶,“行了,一邊玩去吧。我有分寸,玩笑玩笑,兩人鬨著玩的才是玩笑。過了那個度就不是拿人取笑,而是讓人恥笑了。”
白玉顏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女兒的腦門。
“你啊。”
她的語氣裡難得有了些歎息之意。
“小腦袋瓜子裡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整日就知道替彆人操心犯難。唯獨對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入門大選這麼大的事,能通過者寥寥無幾,倒不見你有現在一半的機靈勁兒。”
白飛鴻有些茫然地摸了摸額頭。
“入門大選?”她念著這幾個字,第一次覺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了。
白玉顏的眉毛這一次是真的高高挑起來了。
“你不知道?”她懷疑的目光轉向聞人歌,“你沒告訴她?”
“剛教她引氣入體時我便說過,大概是這兩天意外太多,她一時忘了吧。”
聽了聞人歌的回答,白飛鴻才開始回憶起來,但想要從她跌宕起伏的上輩子裡打撈出一段童年的瑣碎小事,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倒也不是白飛鴻不知道入門大選是什麼。
像昆侖墟這樣的仙界大宗門,每隔十年便會下界搜尋有修仙資質的人,而各大世家、大小門派和散修們也會趁著這個時候前來入門拜師,人數眾多,蔚為壯觀。為了從中篩選出修仙的好苗子,便會舉辦入門大選。測試眾多,標準嚴格,公平公正,難度不低。
白飛鴻不知道的是……這個入門大選到底和她有什麼關係。
“聞大叔你是一峰之主……”她有些困惑地看向聞人歌,“我還需要過一次入門大選嗎?”
難道不是直接就進昆侖墟了嗎?就像前世那樣,她被聞人歌帶回昆侖墟時,便已是內門弟子的身份……
“小小年紀,不要整日想著走後門。”聞人歌難得拉下了臉,冷聲把她訓斥了一頓,“修道之路沒有捷徑可走,若是連入門大選都過不了,便說明你還需要潛心修煉,再過十年再來!”
白飛鴻:“……”
冤枉!
上輩子明明是你非要我走這個後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