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希夷終於將那枚黑子放了下去,不知為何,他的聲音甚至讓白飛鴻感到了那麼一絲……委屈?
很好。
白飛鴻麵無表情的想。
以她前世今生閱人無數的經驗,她可以保證,雖然不知道希夷到底是個什麼,但他絕對不是人。
人乾不出這種事情——哪怕是陸遲明都乾不出。
一想到這裡,白飛鴻揮劍的手都用力了幾分。原本落在劍上的細雪儘數在這一揮之間掃去,她深吸一口氣,默默記下這一次失誤,在心裡將今日的揮劍次數又加了一百下。
無論如何,知識既然已經灌入了她的識海,剩下的便隻有融會貫通。
完成了今日的劍術修行之後,白飛鴻還劍入鞘,運用起回春訣治愈了酸痛的身體之後,她邁出腳步,準備去向希夷告辭。
昆侖墟的入選弟子,不少都是散修甚至凡人出身,為了彌補他們與那些世家子弟的差距,每個新入門的弟子都要在學堂進行一段時間的基礎課。
白飛鴻也不例外。
是以她每日都會早早起來晨練,在完成了劍術修行之後才趕去學堂。前世,先生是一個很有規矩的人,她也養成了問安的習慣,臨行前總要去和希夷道個彆。
太華之山的洞府,倒像是前人留下的神殿,沉暗的白,如同冰雪的精魄,在歲月中黯淡了光輝。陽光也難以抵達這宮殿的深處,隻投下藍到蒼涼的影子。
在影子的儘頭,希夷一如既往的坐在那裡,手中不知擺弄著什麼。
這裡總是冷的,白飛鴻每次踏足之時,都會覺得奇怪。明明希夷也是畏冷的,卻總不願將這裡變得暖和一些。
“我去學堂了。”
白飛鴻向著希夷一垂首,便準備離開。今日多加了一些訓練,下山的時間便緊迫了一些。她琢磨著時間,心裡有些著急,麵上卻不顯。
但希夷卻偏在此時喚住了她。
“這個。”他將手裡的東西遞過來,“給你。”
那是一枚白玉鐲。比月光更皎潔,比雪色更清雅。式樣簡約,卻更顯華貴,看起來倒像是什麼凡人女子會喜愛的首飾。
但白飛鴻在看到的時候便知道,這是一枚芥子。
她這才想起,自己確實還沒有儲物的須彌芥子,全部家當隻有那柄平平無奇的小劍。
白飛鴻有些意外的看了希夷一眼,他連這等小事都留意到了嗎?
“謝過師父。”
她接過來,套在腕上。那枚白玉鐲對孩子的手腕原本是大了的,卻在扣上的一瞬間縮小了,完美地環住了她的手腕,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去罷。”
希夷又閉上眼,似乎很是疲憊的樣子。白飛鴻再度行了一禮,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從希夷那裡得到什麼東西——這著實是一種格外新奇的體驗。一直走到學堂,白飛鴻還在摸著那隻白玉鐲,品味著那份奇妙的感覺。
一隻手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白飛鴻下意識回過頭去,正好看見花非花笑吟吟的臉。
“昨天的道經課你聽明白了嗎?功課借我抄一下吧。”他聳了聳肩,“荊真人講課實在讓人想睡,我也沒辦法。今天起來才想起來他還要檢查功課……好兄弟,快救救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就這一次。”
看著花非花雙手合十向她低頭的樣子,白飛鴻歎了口氣,還是把自己的功課遞給了他。就算沒有希夷那樣洞悉萬物因果的能力,她也無比明確地預感到,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要問為什麼,因為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非常感謝,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花非花笑眯眯地掐了一把白飛鴻的臉,“你一定會有好報的,阿白!”
“隻要你不要再把我的名字抄上去就行了,花花。”
白飛鴻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這狗東西上次不知道是不是睡昏了頭,居然在抄課業的時候把她的名字也一起抄了,害得她也被荊通狠狠教訓了一頓,被罰了打掃學堂三個月,讓本就可憐的睡眠時間越發捉襟見肘。
如果她這一世長不高,一定就是花非花害的。
她麵無表情的想。
“那件事我已經道歉好幾回了。”花非花誇張地歎了口氣,接著呼啦一下掏出什麼,興衝衝地遞到他眼前來,“看這個,我花了好多功夫才找到的!你還沒有芥子吧,這個給你。”
白飛鴻定睛一看,臉上的表情越發冰冷了幾分。
那是一個……嗯,怎麼說呢,風格異常浮誇,顏色異常俗豔,造型異常獵奇的……
“筆筒?”她斟酌了一下,勉強找出了最近似的答案。
“是香囊!”
花非花又把這個東西往白飛鴻眼前遞了遞,她不由得閉了閉眼,往後退了一大步。
看著這個“香囊”……白飛鴻覺得自己和花非花之間肯定有一個人是瞎的,但那個人肯定不是她。
同時,她福至心靈般理解了,為什麼今天希夷突然給了她那個白玉鐲了。
“謝謝,不過我師父已經給過我了。”
她舉起手來,在花非花麵前晃了晃自己腕上的白玉鐲。少年“喔”了一聲,將那個筆筒……啊不,香囊捏在了手心裡。
“希夷長老給的嗎。”他笑了笑,“那肯定是少有的珍寶。他還真是算無遺策。”
最後那四個字說得很輕,白飛鴻正待去問,卻被一道涼涼的女聲打斷了。
“課業這種東西,還是自己做為好。”
林寶婺抱著胳膊,遙遙站在另一邊,衝他們露出一個譏誚的笑來。
“還是說,你們還想再加三個月的雜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