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晏晏更深地埋下頭去,垂下的烏發遮住了她的臉頰,讓人看不清她此刻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今天也是……我親眼看到他跟在林大小姐身邊,同她說了一些什麼。但是之後林大小姐就走了,他便來找飛鴻姐姐的麻煩。”她忍耐著什麼似的,弓起的脊背也微微顫抖,“那時候看他們好像要吵起來的樣子,我很害怕,就用留影珠照了下來,雖然沒有錄下他說了什麼……但是我可以作證,飛鴻姐姐打他,絕對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常晏晏說著說著便抬起頭來,雙手捧出一顆留影珠,遞到聞人歌的麵前。
“咦?”巫羅揉著靈犬的手忽然一頓,“這不是我課前分給你們的留影珠嗎?”
“是、是的!”常晏晏的聲音陡然小了下來,“因為……因為看到他們起爭執,我很怕出事,所以就用留影珠……林大小姐是琅嬛書閣的千金,又是瑤崖真人的侄女,無憑無據就說她的不好,沒有人會信。我也是擔心,才……”
“不必再說了。”
聞人歌匆匆用神識掃了一遍留影珠,神色驟然一冷。他陰沉著表情,將珠子遞給了荊通,目光如冰一樣凝在他的臉上。
“你自己看著吧,荊師兄,看看你的好徒弟,你的好侄女,都做了些什麼。”
“我能看嗎?”巫羅好奇道。
聞人歌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能。”
“好吧。”巫羅攤開雙手,向後靠在座椅裡,將看好戲的目光轉向荊通,“瑤崖峰主素來公正,這一次也一定不會徇私枉法,不是嗎?”
荊通陰沉著臉接過留影珠,然而還不待他做什麼,門外已匆匆進來了一人,正是林寶婺。
“見過諸位真人。”
一進到門裡便看見三位峰主,這場麵顯然也讓林寶婺驚了一驚,她飛快屈身行禮,匆匆抬起頭來,目光落在瑤崖峰主的臉上。
“大伯父……”
“你給我閉嘴!”
荊通的神識已掃完了留影珠的內容,一聲怒喝響徹廳堂,驚得林寶婺一個戰栗,一時誰也不敢說話。他的目光如雷霆一般落在明商身上,帶著不加掩飾的慍怒與寒意。
“明商。”他緩緩念出了弟子的名字,“你還記得你方才說了什麼嗎?”
“師、師父……”
從常晏晏拿出那枚留影珠時,明商便陡然汗如雨下,此時此刻,聽著主司刑律的瑤崖峰主的問話,他戰栗著抬起頭來,麵如金紙。
“我……”他的目光四下亂轉,像是想要轉出一條生路來,“我隻是……隻是……”
他沿著常晏晏的視線看到林寶婺,陡然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撲了過去,狼狽地抓住林寶婺的衣角。
“大小姐……林師妹!我都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是大小姐特彆討厭白師妹!所以我才……我才……”
“你說什麼瘋話?”林寶婺猝不及防被他抓住,下意識用了一些力氣把他踢開,“我什麼時候要你做這種事了!是!我是不喜歡白飛鴻!但我還不至於下作到要借旁人的手來做什麼!”
“林大小姐何須親自下令呢?”常晏晏忽然開口,像是真的在替白飛鴻生氣一樣直視著她,“像你這樣有身份的人,隻要表現出一點不喜,便有的是人急著為你效勞……做什麼露出這種表情?好像你真的不知道一樣。”
女孩甜美可人的小臉上,極為短促地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笑來。
“裝得真好。”她輕聲說。
“你——”
林寶婺氣急,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被一聲巨響打斷了。
“都給我跪下!”
荊通猛地一擊桌麵,強力的衝擊將石質的地板都擊出了蛛網狀的裂紋。他的臉色已經完全陰沉下來,常年積累下的威壓令人望而生畏,林寶婺和明商俱是一顫,在這雷霆震怒之下慌忙跪了下去。
“好、好!”他連說了兩個好,怒極反笑,“真是我的好侄女,我的好徒弟。”
他指著明商,手指微微顫抖:“明商,你先前在我們麵前,是如何賭咒發誓的?你說你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同她說了兩句話,是她無端對你出手的,對嗎?”
明商趴在地上,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字。
“你大概是想著,女孩子臉薄,你們的爭吵又關係到她母親的聲譽,就算你說了那種話,她也隻能忍氣吞聲,不敢明說出來……倒真是打的好主意!”
荊通手背的青筋越跳越高,格拉一聲,竟是他惱怒至極,硬生生捏碎了那枚留影珠。
“欺淩同門,辱人父母,媚上欺下,恃強淩弱。見她是個小姑娘,便想著就算欺辱了她她也不敢聲張,卻不想被她狠狠教訓了一通,事已至此居然還不知悔改,在我麵前也是滿口謊話!”
他再度拍擊著桌子,留下一地齏粉。
“如此心性,怎配做我昆侖墟的弟子!從今日起,明商此人逐出瑤崖山,永不再得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