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還是雲間月完全化作龍身,硬生生替巫羅擋住這一擊。即使是龍身,生受了這一擊也難免受創,銀龍渾身一顫,顯出些許頹勢來。
而後,一聲激昂的龍吟響徹天地!
樂修以聲樂韻律入道,更何況是以龍身發出的長鳴。便是煩惱魔,也不由得在這聲龍吼麵前嘔出一口血來。但他麵上笑意卻越來越盛,直至掙開一道扭曲的狂喜。
“阿彌陀佛。”他將錫杖立在身前,雙手合十,“雲上之樂,貧僧領教了。”
魔修皆是殘暴嗜血的瘋子。
自身受了重創,反倒越發興味盎然起來。
煩惱魔閉著眼,細細品味著這近百年未曾體味過的滋味。
有多少年,他不曾與這樣的生命交過手了?
魔僧張開了血紅的雙目,深深地凝視著眼前咆哮著撐起身來的銀龍。
在他的視野之中,銀色的鱗片如同雲上之月一般皎潔,光輝奪目,絢麗不可方物。無論是如山嶽一般龐大而優美的身軀,亦或是因殺意而烈烈飛揚的龍髯,都顯得格外的高貴,端麗,而又如夢如幻。
有多少年,他不曾再見過這樣美麗的生命?
大悲和尚已經記不清了。
強大,恐怖,卻也如此美麗……那些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神異之物。他出生的時候,還依稀可以見到它們的身影,駭人得難以名狀,卻也美得不可方物。隻要見過一次,便永遠無法再忘懷。
但隨著物轉星移,滄海桑田,一切都不複得見。
在這樣的世代,依然可以見到這樣美麗的生命,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大悲和尚回味著方才那聲龍吟,幾乎要落下淚來。
“南無阿彌陀佛。”
大悲和尚深深地埋下頭去,下一刻,他周身的筋肉陡然暴起!雄渾的魔息纏繞周身,不知比先前凶猛了十倍——甚至百倍!
“先前乃是貧僧失禮了,不該待施主如此輕慢。”
他麵上浮現出神佛般的微笑,稍稍欠身,向後退了一步。一瞬間,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那鐵缽大的拳頭已直擊到了二人眼前!
卻原來,舍棄了錫杖,隻以肉.身進攻,才是大悲和尚最強的實力!
“轟——!!!”
大地正在震顫,無形的罡風粉碎了岩石、撕裂了方圓十裡的土地,巨大的凹痕以拳風為中心擴散,在餘震的邊緣留下深深的龜裂,向著四麵八方撕裂開來。不難想象如果這一擊落在人的身上,會落得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在滾滾煙塵與飛濺的亂石之中,那體格駭人的魔僧緩緩直起身來,周身的筋肉如同活物一般,隨著他的呼吸鼓動。
“施主好身手。”他緩緩道。
聞人歌擋在那二人之前,原是他於危急時刻將雲間月與巫羅一並帶走。兩隻靈犬瑟瑟地縮在他的腳下。他一手搭在雲間月的肩上,以回春訣修複著她的傷勢,一手持劍橫在身前,目光如箭,冷冷地望著大悲和尚。
“閣下今日,是要和空桑與昆侖墟開戰了?”他的聲音也是冷的,“還是說,這是魔尊的意思?”
“我今日來,本隻為了帶走雲家的小公子。與魔尊或是其他人,都並不相乾。”
煩惱魔獨自立於殘垣廢墟與屍山血海之上,合掌而笑。
“除此之外,我沒有旁的目的。”
聽得此話,聞人歌幾乎都忍不住要冷笑了。空桑子弟的血猶未乾,骨猶未冷,他倒好意思說得出“沒有旁的目的”這句話。
但同時,他的心中又隱隱明了,此人說的都是真的。
煩惱魔確實沒有旁的目的。他不過隻是為了這一個目的,便造下了如此的殺孽,又與空桑、昆侖墟同時為敵。
這便是魔。
魔的行事素來如此,不計代價,不問是非。想做便做了。
無論是平平無奇的魔修,還是高高在上的四魔,甚至是那位傳聞中的魔尊……都是如此。
“邪魔外道!”
一柄飛劍陡然從遠處襲來,直直插在將將要邁步的大悲和尚麵前。
“從昆侖墟的地界滾出去!”
瑤崖峰主,已禦劍趕到了這一方戰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