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與他的通訊之中,可曾有一句話提過飛鴻姐姐?”常晏晏的聲音裡也多了一點幽冷的笑意,“就算是拿到師長們麵前去,我至多也不過是因為我倆境遇相似,才會與明商多了點同病相憐的心思罷了。我可從來沒有……做過你說的那些事。”
“你做沒做過,你自己心裡清楚。”林寶婺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我與你也就罷了。白飛鴻怎麼對你,你心裡沒有數嗎?你要算計我,把她扯進來做什麼?”
“你說話的時候最好注意點。”
常晏晏的聲音裡一下子全無了笑意。
“什麼叫我把飛鴻姐姐扯進來?討厭她的人不是你嗎?一直在針對她的人不是你嗎?怎麼,到現在卻成了我的過錯?”
“我是討厭她!”林寶婺猛地提高了聲音,“但我還不至於要用這種下作手段!”
“下作手段?”常晏晏低低地笑了,那笑聲倒像是陰冷的蛇,徐徐滑過人的脊背,“林大小姐,你以為你的手段很高尚嗎?”
她似乎也向前了一步,傳來了椅子拖過地麵的吱呀聲,激得人頭皮發麻。
“林大小姐,像你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會體會到……被所有人瞧不起,被人輕蔑,被人嘲笑的滋味。”常晏晏笑著說,“所以你才能站在我麵前,用這種理直氣壯的語氣同我說,你沒有用什麼下作手段。是,你沒有用下作手段,你沒有構陷她,沒有辱罵她,也沒有把師長們牽扯進來……你隻是露骨地瞧不起她,並且帶著周圍的人也一起瞧不起她而已。”
“你——”
“但是你知道嗎?”常晏晏打斷了她的話,笑著又逼近了一步,“你這樣做就已經足夠討厭了。至少,我很肯定。飛鴻姐姐一定很討厭你。”
林寶婺呼吸一窒,而後,她又說了一個“你”字,這個字卡在她喉嚨裡,迫得她急促地喘息了一會兒,似乎是被氣得說不上話來。
常晏晏的笑聲裡多了一點好整以暇的悠然:“像你這種人,總是理所當然以為,什麼好東西都應該是你的。以至於彆人拒絕你的時候,你反而感到難以置信。可這又有什麼好難以置信的呢?林大小姐,你要明白,你不是生來就應當擁有一切的。”
在這樣的冷嘲熱諷裡,林寶婺反而冷靜了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時,音調已經平穩了許多。
“那你呢?”她冷冷的問,“那你做的事情又叫什麼?”
“我?”常晏晏的聲音揚了揚,“我可從來都沒有做什麼。”
“那我換種說法吧。”林寶婺向前一步,語調冰冷,“像你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說我?”
常晏晏聲音裡的笑意完全消失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問。
“明商離開昆侖墟之後,沒有回明家,而是去常家調查了你的事情。”
林寶婺的聲音裡透出一種近乎叵測的意味。
“你知道他查出了什麼嗎?”
常晏晏完全沒有了回答,她似乎連呼吸都停住了。
“你並不是常家分支的庶女,事實上,你連常家記在族譜上的孩子都不是。你隻是常家某個男人忽然從外麵帶回來的孩子。而在那之前,他一直都呆在苗疆。我說,你真的姓常嗎?”
這一瞬間,白飛鴻忽然想起了白玉顏過去同她說的話。
“你要知道,這看人呢,是不能隻看表麵的。”
那時白玉顏望著窗外的煙嵐,麵上帶著百無聊賴的笑意。
白玉顏從年幼時就在這吃人的世道中討生活,在風月天中這個銷.骨.豔.窟中沉浮,豔名一度傳遍了海內十洲。這名千帆曆儘、閱人無數的老丨江湖在說起這些話的時候,語氣總是帶著一抹難言的倦意。
“對你好的未必是真的喜歡你,嘴硬的人心裡沒準是完全相反的一套想法,事事都順著你的人也有可能存著彆樣的念頭……人心總是彎彎繞繞,有時候甚至連自己真正想要什麼都弄不清楚。”
那種倦意,似乎是從她的骨子裡透出來的。
“很好笑吧。彆說弄懂彆人,你能弄懂自己都不錯了。”
而在白飛鴻分神的時候,門內的對話依然在繼續。
“我不姓常,還能姓什麼?”
常晏晏笑著,話語裡帶出一點格外冰冷的意味。
“林大小姐,話說成這樣就沒有意思了。”
林寶婺意味不明道:“也許,你根本就沒有姓呢?”
與此同時,盤踞在白飛鴻肩上的小白龍忽然站起身來,朝著門內探出身去。
“怎麼了?”她下意識握住了腰側的小劍。
白龍微微眯起眼來,喉間發出戒備的低鳴。
——不淨之物。
龍族遠超常人的感知,正在向他告知常人所感受不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