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她想了想,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小師弟呢?”
“他啊,方才荊通把他叫走了,說是空桑那邊有人來尋他。”
花非花側頭看向另一邊,聲調忽然歡快了不少。
“說起來,我家人曾經帶我拜會過蜀山劍閣,彆的不說,蜀地的小吃倒是很有意思。到時候一起去逛一逛怎麼樣?”
白飛鴻也笑了起來:“都說修真之人不能太重口腹之欲,你倒是一心隻想著吃喝玩樂。要是把放在這些事上的心思用在修行上,雲真人也不會一天到晚喊著頭痛,要我父親開藥給她了。”
“她隻是嘴饞罷了。”花非花哼笑一聲,“你父親的養神膏裡加了甘華和璿瑰,據說龍很喜歡那個味道。你沒發現她去討藥,十次裡麵有九次你父親都是不肯給的嗎?”
白飛鴻:“這我倒是真不知道。”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但若是不曾真正享受過五色、五音與人間百味,又要怎麼才能超脫其中?”
花非花挽著自己的衣袖,灑脫一笑。
“彆學兜率寺那群大和尚,搞什麼禁欲,什麼避聲色如猛虎,那才是最不可靠的。永遠不要相信任何沒有經過考驗的人。人間百味也是無常人世的一種,不曾真正一一品味過,怎麼可能真正的放下?”
“你隻是自己想吃好吃的罷了。”白飛鴻歎了口氣,“還說彆人,自己不也是嘴饞……也不必找那麼多理由。”
“但我的理由很有說服力,不是嗎?”
花非花回過頭來,俏皮地衝她眨了眨眼。
“不吃飽了哪有力氣戒除口腹之欲,你說對吧。”
“歪理。”
白飛鴻說完,自己倒是撐不住先笑了起來。她輕輕搖了搖頭,朝另一邊走去。
“我看到小師弟在那邊,我先同他回太華峰。明天在會合地點再見了,花花。”
“明天見。”
花非花也衝她揮了揮手,隻是垂下手來的時候,連他也不由得有些出神。良久,他忽然自失一笑。
“蜀山劍閣……嗎。”
白飛鴻走到那邊,才發覺雲夢澤正在同人說話。空桑的規矩素來嚴苛,便是在昆侖墟的地界上,那名空桑來的侍從也還是禮數十足,謙恭地站在雲夢澤三步開外,雙手捧著一個玉盒,恭恭敬敬地奉了過來。
“大公子猜想您近日定將從劍塚中選出自己的神兵,便令屬下送來賀禮。還令屬下帶來他的口信,希望小公子能夠好生照料自己,保重身體,多加餐飯。”
“是大哥叫你來的?”
雲夢澤的神色驟然明朗了幾分,他伸手從侍從手中搶過玉盒,迫不及待拆開來。
玉盒中放著一枚朱紅的槍穗,其上點綴著來自北海之底的靈玉,來自東海之下的蜃珠,僅僅是握在手中,便能感覺到其中豐沛的靈力,甚至能從編繩上看到極為繁複的護身符籙,一看便是用了大心思所做。
然而雲夢澤將這枚槍穗和之前白飛鴻送他的紅玉墜一同握在手心,隻感到自己的心沉沉的墜了下去。
沒有來由,卻令他無法不覺得如鯁在喉。
看著仍站在他麵前等待回複的侍從,雲夢澤沉默了許久,方才低低的說了一句“你回去吧”。
“同大哥說,禮物……我很喜歡。”
他沒什麼表情的說了這一句,目光緩緩垂了下去。
“以及……東海戰事緊張,希望大哥好好保重自己,不要過於操勞。爹娘那邊若是有什麼無理的要求,也不必理會他們。大哥他什麼都好,就是不太會照顧自己。”
他頓了頓,又笑了一下。
“還有,希望下次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給我找好嫂子了。”
這一次連侍從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隨後他又極快地壓下唇角,躬身應了一句“是”。
“對了。”雲夢澤若無其事般問道,“這一回同昆侖墟說,不讓我回東海,是大哥的主意,還是我爹娘的主意?”
侍從僵了一下,這回是完完全全低下頭來。
“是大公子的主意。”他恭敬道,“東海戰事吃緊,大公子以為,小公子當前應以修行為重,不要參與到這些瑣事中為好。城主與夫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大哥是擔心我的安危吧。真是受不了,他要是能把關心彆人的勁頭放一半在他自己身上,也不會這麼操勞了。”雲夢澤的聲音很輕,“至於我爹娘,大概是怕我回去給大哥添亂。”
“絕無此事!”侍從微微提高了聲音,“城主與夫人對您兄弟二人都是同樣愛重,還請小公子不要多想。”
“得了,我自己的爹娘,我自己心裡清楚。”
雲夢澤笑了笑,倒不是很在意的模樣。
“這一回他們也沒捎一句話給我,不是嗎?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
侍從啞然,隻好再度低下頭去。
“我這邊沒什麼要緊,要大哥不必多擔心我。倒是你……”他看了一眼這名侍從,“我記得你。你是叫……陸子秋,沒記錯的話,你十五歲時便已經在我大哥身邊的侍奉了。他忙起來總是顧不得自己的身體,你作為他身邊的老人,記得提醒他多加休息。”
侍從忙應了一聲“是”,有些意外的看著雲夢澤,似乎沒想到他會記得自己這樣一個侍從的名字。
雲夢澤卻沒有再看他,而是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紅纓,忽然將它拋回玉盒裡,緊緊的扣上。
玉盒冰冷的棱角硌痛了他的手心,他抿緊唇,無意識地將玉盒握得更緊了一些。
我真是瘋了。
他想。
那兩人連麵都不曾見過……應當隻是巧合而已。
但這份巧合,卻比什麼都要更沉重的壓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