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鴻聞言,心中亦是一凜。
伏屍蟲是蠱毒的一種,是煉蠱的魔修所愛用的一種人蠱,他們會將自己的神魂煉化為這種蠱蟲,寄宿到他人體內,從而奪舍。被奪舍之人,看來與常人無異,唯有這種時候,才會讓人發覺他皮囊下的不僅僅是血肉,還有無數潛藏的蟲豸。
那魔修應當是用伏屍蟲奪了劍閣弟子的身體,陡然經了這般重創,方才現出原形來。
隻見這駭人的行屍跌跌撞撞闖到一處洞窟中,那結界亦是十分高明,連“天地鑒”的鏡麵也在他穿過結界時驟然顫了一顫,當畫麵再度清晰之時,他們終於看清了洞窟之中的景象。
在看清那一幕的瞬間,眾人都不由得心中駭然。
數隻白繭懸掛在崖洞中,昏暗的光線下,隻見白繭中露出一顆顆頭顱來,僵冷枯黃,慘青殘敗,倒像是隻餘下這一列頭顱,餘下的部分儘數不見了。他們似是昏迷,又似是沉睡,讓人一時無法分辨出,頭顱的主人是否還活著。
不用多說,白飛鴻隻消看一眼江天月的麵色便知道,那就是他們劍閣失蹤的弟子。
那魔修頂著陳生的軀殼,僵硬地朝令一名劍閣弟子走去。
“糟了,他這是要再換一次軀殼!”
張真人麵色一變,然而終究是鞭長莫及。古鏡之中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筋骨碎裂的悶響,以及那名弟子不成人聲的嘶啞慘嚎。江天月猛地彆過頭去,目眥欲裂,拳頭攥得都要滴下血來,似乎不忍再聽,又似乎在強迫自己傾聽。
鏡麵的畫麵陡然黑了下去,荊通放下手來,壓了壓翻湧的氣血,咬緊牙關,極力克製著滿腔怒火,額角卻有一根青筋在來回跳動。
“他換了軀體,追蹤的線索斷了。”
“你認得出那是哪一座洞窟嗎?”張真人沉聲問道。
荊通閉了閉眼:“他通過地下行走,一出來便進了洞窟,沒有具體的特征,便是我也難以尋到。”
“是後山的三姑子洞。”
一道微微顫抖的女聲這樣說道。
白飛鴻幾人回過頭去,隻見到那個新娘打扮的女孩子,有些畏縮地站在一邊,但在看到他們的時候,還是努力挺直了胸膛,做出勇敢的模樣。
“阿玉姑娘。”白飛鴻念出了她的名字,有些奇怪道,“你如何確定那就是你所說的三姑子洞?”
“我小時候和其他人去後山的山洞裡都闖過。”阿玉有些緊張,下意識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那時候大家要賭誰的膽子更大,就賭誰敢去闖後山的山洞再走出來,每一回都是我贏。”
“哎你這死丫頭——”
像是阿玉娘親的婦人聽了這等混賬事幾乎就要當場跳起來,卻被自己的丈夫重重一拽,瞟了一眼各位仙人,隻好縮著脖子退了下去,但還是沒忍住,拋給了女兒一個“老娘回頭再同你算賬”的眼神,這才低下頭,鵪鶉般一言不發。
阿玉似乎是被這一眼激起了逆反心,頓時也不抖了,整張臉上浮現出一種凶巴巴的神色,聲音也驟然流暢了很多。
“剛剛我看到那洞裡有個石頭,很特彆的。”
她比劃了一下,做出一個上下連接的模樣。白飛鴻頓時想起來,洞窟裡確實是有那樣一塊連接山洞上下的鐘乳石,而那鐘乳石也確實如阿玉所說,非常特彆。
見諸人都沒有異議,阿玉的聲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流利。
“這山上沒有人比我更熟了,三姑子洞就是那樣,據說下麵還有一條河,老人們都說,很多很多年以前,那裡曾經有神仙老爺住過呢!”
鄉野之民,說著說著就有點不著邊際起來,阿玉匆匆將自己所知道的消息都一股腦倒出來,說得又快又急。
“三姑子就是自願嫁給神仙老爺做妻子的女人。我們這的姑娘要是不想嫁人,就會選擇去做神妻,嫁給神仙老爺做老婆。她們就會進到三姑子洞裡,呆三天三夜,這就叫落洞,再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是神仙老爺的老婆了,彆的男人再也不能娶她。”
白飛鴻有些意外:“阿玉姑娘,似乎對‘三姑子洞’很熟悉?”
聽到這句話,阿玉撓了撓頭,麵上一紅,看起來倒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我也想過‘落洞’,我不想嫁人。”她的聲音小了一些,又突然提高了,“但我才不會嫁給那種隻會吃人的神仙老爺!那根本不是神仙!我非得宰了那個王八蛋不可!”
白飛鴻想起,這位阿玉姑娘,似乎是提著柴刀上的花轎。
可以想見,要不是那些魔修攔住了她,又要對她動手動腳,阿玉姑娘這一把柴刀絕不會對著他們,而是要留著見了那位神仙老爺——自己要嫁的河伯——再一刀剁上去。
這位不肯嫁人,要嫁就要嫁給神仙老爺的姑娘……顯然是一個河伯消受不起的新娘。
“那便有勞阿玉姑娘,給我們指一下那個‘三姑子洞’在哪裡了。”
白飛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