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彆人因她而死,這是白飛鴻最無法接受的事。
所以到了那時,她除了殺了雪盈川,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雪盈川想要將白飛鴻摧毀到那般地步,既是為了取樂,也是為了一場極致的對決。
他要迫使白飛鴻舍棄一切,前來殺他。
而那場對決,必然會以一方的死亡作為結束。
所以他才這麼討厭他們。
希夷想。
他們總是這麼容易本末倒置。玩笑一樣,就把因果始末顛倒過來。
明明一開始,是因為白飛鴻是他的徒弟,雪盈川才會想要折辱於她。他想在自己的麵前□□他的弟子,看到自己因此憤怒的模樣。
但是,雪盈川卻在中途改了主意。
在看到白飛鴻的天賦的那一瞬間,他便在不知不覺中……將目的與手段顛倒過來。
“你不是為了毀了我,而是為了毀了她。”
希夷看著雪盈川,平靜道。
雪盈川也靜靜地回視他。
須臾,他高高吊起嘴角,綻開一個毫無笑意的笑。
“很會說嘛。”他的目光落在白飛鴻身上,“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所以這一次,偉大的仙人還是要放過我嗎?”
他們上一次見麵,是在雪盈川入魔之前。
那時希夷還沒有封印自己的雙眼。
於是,彼時尚且不偏不倚地行走在正道之上的雪盈川,就那樣與他對上了視線。
一直到很多年之後,雪盈川還是無法忘記他那時的目光。
某一次午夜夢回,雪盈川忽然意識到——那一次,是他被放過了。
希夷的眼睛,可以看到萬物的因果,可知過去,可見未來。
所以那時他就已經知道了——知道雪盈川日後會變成什麼,又會做些什麼。
但他什麼也沒有做。
他隻是端坐在那裡,高高在上地投下漠然的一瞥,隨即便厭倦地移開了視線。
“我對你們人間的恩怨是非沒有興趣。”
希夷的聲音依舊是漠然的,但是,有什麼地方與過去不同了。
雪盈川看到,那雙死灰一般的眼睛,第一次燃起了火焰。
儘管微渺,儘管隻是零星的餘燼……仍是一次燃燒。永遠端坐於雲端之上的仙人,第一次垂下眼來,將他放在了自己眼中。
他聽見希夷的聲音,冰冷的,卻帶著不容錯認的殺意。
“但這一次,我會為她殺了你。”
希夷如是說。
“殺了我?你能做到嗎?”雪盈川大笑起來,“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你,我還是當年的我嗎?昔日‘一念白頭,天下儘雪’的天問君,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你現在光是站在這裡就已經很吃力了吧?哈!要是我猜得沒錯——你連呼吸都會痛吧?”
他說得並沒有錯。
昆侖與東海尚有白帝遺澤,但外界稀薄的靈力,對希夷來說猶如劇毒。
而魔域之中,便是連這一點微薄的靈力也被汙染了。
充斥於此地的魔息,如瘴毒一般侵蝕著他的五臟六腑。
到了這種地步,疼痛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感受。
然而希夷沒有一分異色,隻是漠然地抬起手來。
“對付你足夠了。”
他淡淡道。
“話很大啊。”雪盈川冷笑起來,錚然一聲,利劍出鞘,“那你就來試試看能不能殺了我——天問君,希夷。”
通體玄黑的魔劍之上,魔息驟然暴漲!
洶湧澎湃的魔息如惡獸般猛然衝向希夷,攜裹著濃濃的血腥氣,狠狠咬向他全身要害。頭顱、心臟、靈府……那劍氣帶著毫無保留的惡意,勢要將希夷當場斬於劍下!
然而那駭人的劍意還沒有抵達希夷身前,便被無形的靈力所阻,硬生生攔在方寸之外。
劍風帶動霜雪般的長發,在夜色中微微飄動,露出那雙如月光般蒼涼的眼眸。
那雙眼眸微微抬起,仰望著天上月。
琉璃般的滿月高懸在蒼藍的夜幕之上,月華如水,自天穹傾瀉而下,流入他的手中。
人要如何捕捉到無影無形的月光?又要如何抵擋從四麵八方的來風?
然而這一刻,無論是月華,還是晚風,亦或這無邊的夜色,儘數都在希夷指間。
風化作了菲薄的刀刃。
月光成了鋒銳的箭矢。
無邊月色,無儘晚風,此時此刻,都化作了奪人性命的利器,從四麵八方環繞著雪盈川,嚴絲合縫將他包圍。
“去罷。”
希夷低聲道。
彈指之間,萬箭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