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就是這樣。
急雨中,白衣女子撐著一把紅傘,衣衫卻是乾爽的,不染纖塵。她抬眼看向癡住的小二,自屋簷下向內行了一步,收起傘來,衝他微微頷首。
“去燙兩壺靈酒來,再上些小菜。我們在這裡歇一歇,雨停便走。”
在聽到那女聲之後,四人的麵色微微一變。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頓時,按照他們先前的計劃,四人齊齊發難!
持劍男子與中年男人一左一右,猛然襲向將將踏入店內的白衣女子,全然不顧她身前領路的小二,勢要將她斬於劍下!
而另一邊,女修一聲厲喝,從指尖逼出烏紫的血舞來,一看便知帶著劇毒!
與此同時,無數蠱蟲從地上飛起,也從女子的背後齊齊向她撲來——
——贏定了!沒人能從這種合圍裡脫身!
刹那間,四人的腦海中,不由得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用劇毒的毒霧弄瞎她的眼睛,蒙蔽她的五感,用蠱蟲擾亂她的認知,製約她的行動,同時,再由那二人發起突襲,將她格殺當場……
這便是他們的計劃。
四人為此磨合排演了許久,每一招每一式都爛熟於心,他們可以肯定,自己把握的時機恰到好處,也發揮出了全部的實力……
……那為什麼,這個女人還好好地站在那?
鮮血自四人的腔子裡噴出,衝天而起,四顆頭顱滾落在地,目眥欲裂,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白飛鴻收回劍,將左手自小二的肩上收回——方才出劍之前,她先將小二拉到了自己身後,保住他不被那二人的劍刺穿——方才對著他微微頷首,說了一句“對不住”。
這一路行來,她也很習慣於這樣的突然襲擊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把雪盈川是她所殺的消息透露了出去,魔修之中頭腦簡單與思路清奇之人都不在少數,不知怎的,他們就認定了“隻要我把殺了魔尊的人宰了,大家就會奉我為新魔尊”,前仆後繼地來找白飛鴻的麻煩。
白飛鴻從一開始的處處小心,到現在已經麻木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來找茬的都先砍了再說!
“連累你們做生意了。”她的脾氣倒是很好,拿出一把靈石擱在櫃台上,“一點補償,希望能彌補一下你們的損失。”
“哪裡的話。”掌櫃的忙不迭把靈石都攏在衣袖裡,滿臉堆笑迎出來,“您給的靈石都夠買十個小店了,哪裡還有不夠的道理!您請,快上座——這兩位是您的同伴嗎?”
如意樓裡又進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穿著一身華美的紫衣,衣襟大開,放蕩落拓,一看便知是花家子弟。他一手捏著自己發間繁瑣華麗的銀飾,一手掩住口鼻,眉目間浮現出露骨的嫌惡之意。
“真臭。”花非花咋了咋舌,“魔修死了也給人添麻煩,臭死人了。這幾個爛貨到底害過多少人啊?這血的味道簡直臭不可聞。”
他說著就回過頭去,伸出一隻手來,攔住後麵那人。
“雲師弟你就不要進來了。”他笑著說,“我怕你受不得這股子腥臭——龍可是很嬌貴的。”
來人隻是無言地瞥了他一眼。隨即便捏了一個訣,信手一揮,便將滿地的屍體與血腥都清了個乾乾淨淨。
“你的法術課已經差到連除塵訣都用不出了嗎?”
那人冷嘲了一句,便越過花非花,踏入如意樓中。
烏發朱唇,雪膚花貌,隨著年歲增長,少年的容色越發昳麗,剛一進入堂中,便如明珠美玉,令室內熠熠生輝。
“師姐有沒有受傷?”
雲夢澤不再搭理花非花,走到白飛鴻身旁,仔細地打量著她。
“就憑那幫宵小,也能傷得了她?”花非花嗤笑一聲,抱起雙臂來,“雲師弟,再演就過頭了啊。”
白飛鴻歎了口氣。
從出山門的那一刻她就時常歎氣。
這些年,希夷一直昏迷不醒,為了讓師父早日康複,白飛鴻與雲夢澤當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到處去尋那些靈草秘藥,想找醫治希夷的法子。
隻可惜,現世靈氣衰微,不少記載中的靈植都已絕跡。勉強找來的幾顆,效果也不甚理想。
“靈酒好了嗎?”她無視了那邊越發劍拔弩張的二人,轉而問起身邊的掌櫃。
“好了,當然好了。”掌櫃的哈腰而笑,“幾位請樓上坐,我請諸位去我們如意樓風景最好的雅間。靈酒小菜都是備好的。”
“好。”白飛鴻點了點頭,無奈地轉向那邊的兩個,“你們兩個,吵完了記得去樓上。秋雨寒涼,我們先喝點酒,等花家的人來接我們。”
作為太華峰主希夷的弟子,大多數時候,白飛鴻都是與雲夢澤一起行動的。
這一次與花非花同路,乃是因為她要來嶺南道尋一味靈藥,而花非花是花家的小少爺,她自然要帶他一起。
隻是現在,白飛鴻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不由得想,這真是她人生裡最大的錯誤之一。
有沒有人能告訴她……
她端起靈酒,一口氣喝乾。
……這兩個人到底為什麼一見麵就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