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七章(2 / 2)

大佬心魔都是我 驚夢時 15359 字 2024-04-03

白飛鴻下識扣緊了青女劍——她看得出,眼前的貓妖已然完全失去了神智,彆說與人溝通,恐怕它連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在這裡都忘記了。

妖族生性凶殘,受了傷更是激起它們的血性,貓本就是天生的捕食者,此時身負重傷,越發凶暴嗜血起來。那雙綠幽幽的貓眼驟然大張,腥風一盛,那貓妖竟是直直衝他們撲了過來!

在利刃出鞘之前,花非花驀地伸出手來,將白飛鴻的劍摁回了劍鞘之中。

下一刻,他攔在了白飛鴻身前。

銀色的鎖鏈驟然從他的衣袖中飛出,生生將貓妖摁在了地上,負傷的野獸行動不免遲緩,本以靈巧見長的貓妖竟是躲不過這一擊。

貓妖嘶吼起來,在地上胡亂掙紮著,尖利的指爪將石板整個掀翻打碎,血與泥糊得到處都是,它似乎已經有神智了,卻依然拚命掙紮著,喉間不住發出帶著血腥味的咆哮。

隻是無論它怎麼掙紮,也掙不出這鎖鏈的困境。

花非花隻是靜靜看著它,直到貓妖的血流了一地,掙紮也漸漸微弱下去,他方才從袖中拿出了一支碧玉簫,抵在唇邊低低吹奏起來。

簫聲咽,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那淒冷而又幽遠的簫聲,漸漸讓貓妖的掙紮微弱了下來。

它慢慢地,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在這樣的簫聲之中,貓妖做了一個久違的夢。

夢裡是一隻撫摸著它的頭的手。

那隻手的動作總是很溫柔,也很溫暖,帶著香香的氣味。他很喜歡被那隻手撫摸的感覺,軟軟的衣袖也會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把他整個包裹起來一樣。偶爾他也會想,睡在雲朵裡,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賣到外麵去的,他隻知道,在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小到連眼睛都睜不開的時候,生下自己的母貓就已經不在了,一起出生的兄弟姐妹們很快也死掉了,一隻又一隻,變得又冷又硬,漸漸也生出些臭氣來。

他身上很痛,也很難受。

他本來也是該死掉的。如果不是小姐把他撿回去了的話。

小姐親手洗掉了他身上的蛆蟲,拿走了腐爛的胎盤,把羊奶盛在手心裡,捧著他,讓他一點一點去啜。

誰也不知道一個深閨大小姐哪來的那種耐心,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能堅持下去。

但是,在小姐的悉心照料之下,他一點一點好了起來。

變得強壯,變得漂亮,變得比任何一隻貓都要風光。

他總是神氣地坐在高處,昂首挺胸,炫耀著脖子上的金鈴鐺。那是小姐親手製作的法器,既能保護他不被彆人弄傷,也能保證他不管跑到哪兒她都找得到。

“金玉奴!”小姐總是能一把將他抱起來,摟在懷裡揉捏,“你這壞東西!又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了!”

他總是喵嗷喵嗷的抗議,不想讓小姐這麼胡亂揉他——他可是風光的大貓!就連看院子的蠢狗也打不過他!怎麼能被人這麼揉捏!讓彆的鳥獸看到了,他的顏麵要往哪裡放!

但是小姐聽不懂貓叫,隻覺得貓貓是在同她撒嬌,要與她玩耍,這讓她不由得把貓貓抱得更緊,還用臉頰胡亂去蹭他。

“真是的,是要我好找。”她一邊蹭還要一邊抱怨他,“這是誰家的小壞蛋啊?嗯?小討厭鬼,你怎麼總是跑到這麼難找的地方?知不知道要是讓彆人看到我爬到這麼高的地方,告給我爹,我又要受家法了。我看你不要叫金玉奴,還是改叫壞心眼好了。”

他一聽這話就要生氣,和彆的蠢貓不一樣,他可是聽得懂人話的!於是他就忍不住要用爪子去拍她,隻是拍的時候還會想到爪尖太利,抓傷了她她又要哭,隻好縮起指甲,用肉墊去拍她的臉,這麼委屈巴巴地拍著,她自然也不會生氣,反倒是他又憋得一肚子火,乾脆扭過身去,隻留給她一個怒氣衝衝的尾巴。

“好了好了,不叫你壞心眼。”小姐捏著他的肉墊,忍不住笑,“金玉奴是我的大寶貝,一點也不壞,誰也不能說你壞,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

他勉為其難地喵了一聲,扭過頭去,在她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眼睛,異色的貓兒眼,爺總看不慣他這一點,想讓小姐丟了,但小姐就是不肯。不吃不喝又哭又鬨也要把他留下來。

他不鬨了,小姐也安靜下來,隻是摟著他,坐在牆上,和他一起眺望著牆外的夕陽。好一會兒,她才低下頭,對他笑了笑。

他不喜歡那個笑,看起來倒像是要哭了一樣。

“你真好啊。”她伸出手來,捏了捏他的鼻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做貓真好啊。”

小姐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了。

但就算是貓,也知道很多事。

比如說,小姐的父親不喜歡她。

他想要一個兒子,不想要一個女兒,還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兒。宅邸裡的下人們也知道這一點,他們總是聚在一起感歎,誰讓過世的夫人能生出一個兒子來呢——不,夫人其實生出過兒子,隻是小姐孿生的弟弟太過體弱,爭不過強健的姐姐,剛出生就了呼吸,能活下來。

“要是活下來的是少爺就好了。”

下人們總是這樣說。

而小姐的父親在看著她的時候,目光中也總寫著這句話。

有人在的時候,小姐總是不笑的。有人的時候,她偶爾還會偷偷的哭。

每到那種時候,他總會跳到她的膝上,安靜地團成一團,用尾巴慢慢掃著她的臉。

眼淚是鹹的,熱的。打濕了尾巴以後會變的很冷,還會讓毛黏成一團。

他其實很討厭眼淚的觸感。

但是下一次、每一次,小姐哭了時候,他還是會跳過去,任由小姐抱著他,把眼淚都糊在他的身上。要是她哭得太厲害了,他還會舔舔她的眼睛,舔舔濕漉漉的睫毛,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哭得太久了。很快又會對他笑了。

他喜歡她的笑。

“我要是也能去外麵就好了。”

小姐把他舉到眼前來,仰著臉對他笑。

“你覺得山那邊有什麼?要是你知道的話,能告訴我嗎?”

嶺南多山,青山一重接著一重,一眼都望不到頭。他也曾經從宅邸裡溜出去過,他是這裡跑得最快的貓,但就算是他,也跑不到山的儘頭。

山的那邊還是山。

他想告訴她。

但是外麵的貓告訴他,山的那邊不隻是山。

“等你大了,出去了就明白了。”貓這樣對他說,“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妖,總有一天,你會變得很厲害,呼風喚雨,騰雲駕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那樣的話,他也能帶她出去了吧?

他忍不住這樣想。

於是,他真的開始學著做一個妖,而不是一隻混吃等死的貓。

他想帶她去看看山的那邊。

他想和她一起去看山的那邊。

小姐從來不被允許外出,她一輩子都困在這個院子裡,她的父親說她有天分,既然修仙無望,還是不要出去丟人現眼的好。

小姐越來越不快樂,就算是在他身邊,也很少笑了。

他想讓她笑,想帶她去能讓她笑出來的地方。

至少,要離開這裡。

……

他答應過會帶她走。

……

後來,後來怎麼樣了?

他記不清了。

他隻看到了血,很多很多的血。

她抱著他,就像他還是一隻小貓那樣,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的血把他的毛皮都浸透了,這讓他找到了比她的眼淚更討厭的東西——他過去怎麼就有發現呢?她的血才是他最討厭的東西,又濕又黏,還很腥臭,比眼淚更鹹,還會讓他痛。

明明整個破開了的人是她,他為什麼會覺得痛?

該痛的人卻有哭,真奇怪,她明明那麼容易哭,這種時候,她卻有哭。

她在對他笑。

“你快逃吧。”她對他說,“再也不要回來了。”

然後,他便被拋出了那裡。

遠遠地,遠遠地,拋到了再也看不到那個宅子的地方。

……

她肯定會哭。

他知道。

她會一個人在那裡哭。

他知道。

他們約好了要一起走的,所以他一定要回去,無論如何都要回去。

他必須帶她走。

這是他答應過她的。

他有做到。

這一次,這一次他一定要做到。

……

她在哪?

她在哪?

她在哪?

他找不到她,怎麼找也找不到她。

要快一點找到她才行,在他還能動的時候,在他還記得自己要找誰的時候。

……

說起來,他為什麼會在這兒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注:舞低楊柳樓心月,歌儘桃花扇底風。——晏幾道《鷓鴣天》

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李煜《望江南》

貓妖不是來複仇的。

它是來帶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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