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嗎?”林大小姐抬眼看她,語氣裡多了一絲不滿。
你居然想用這一句話就打發掉林家大小姐嗎?
她的眼裡清清楚楚寫著這句話。
白飛鴻這次是真的笑出聲了:“等你回昆侖墟以後,我請你喝酒。是我娘釀的靈酒,外麵喝不到的,隻為了酬謝親自為我找齊這些典籍的林大小姐,怎麼樣?”
“……誰親自為你找書了啊。”林寶婺的臉微微發紅,彆過臉去,“哼,這樣還差不多。”
白飛鴻笑而不語。
林寶婺又彆彆扭扭地把臉轉過來,看向白飛鴻:“那就這麼說定了?”
“說定了。”白飛鴻笑意更深,“我會備下好酒,隨時在不周山等你赴約。”
林寶婺稍稍放鬆了肩膀。
白飛鴻將玉簡收入芥子之中,在她離開之前,聽見身後傳來林大小姐稍稍弱下去的聲音。
“你說……”
她輕聲問道。
“我能勝任這個位置嗎?”
白飛鴻已經轉過身去。聞言,她的腳步微微頓了頓。
林寶婺是否適合繼承琅嬛書閣的閣主之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如此的顯而易見,甚至不需要回答。
她知道,林寶婺問的不是這個。
她問的是,自己會不會辜負他人的期待。
“你可是林大小姐。”白飛鴻沒有回頭,衝她擺了擺手,“隻要你想做,你就做得到。”
她想了想,又笑著說了一句。
“如果實在做不到,就來找我們吧,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不管是我還是晏晏,都會幫你的。”
“誰會求你幫忙啊。”林寶婺的聲音高揚起來,夾雜了些許笑意,“你看好了,我會做得很漂亮的,到那時候,該是你來求我幫忙才對!”
“好啊。”白飛鴻失笑,“那我拭目以待。”
她們兩人之間,似乎永遠不會有多麼溫情脈脈的時刻。若要說這份情誼是友誼,那麼,無論是白飛鴻還是林寶婺,都不會承認。
白飛鴻想。
不過,現在這個樣子,似乎也不賴。
雖然無法成為至交,但起碼遇到敵人的時候,她們可以將背後放心的交給對方,在苦戰結束之後,她們也可以一起去喝一杯酒。
想到還有這麼一個人在,感覺也沒有那麼壞。
白飛鴻這樣想著,踏入了通往昆侖墟的傳送法陣。
……
……
……
在白飛鴻踏入昆侖墟的同時。
不周之山。
層巒疊翠之中,無數香樹古木層層掩映著深碧的山房,枝葉間落下的些許光影也被染上了濃濃的綠意,那影子打在窗欞上,也透著幽幽的碧色,一陣風過,樹影也隨之搖動,錯落地映在垂下的重簾之上,落到帳中人沉睡的麵容上,如同被洇開的水墨畫一樣,迷離而斑駁。
一聲沉沉的歎息,忽然在羅帳之外響了起來。
“歸墟的大陣破了。”那人的聲音格外蒼老,“妖族劫走大柱,破壞陣法,除卻在昆侖的巫羅與叛離的巫真之外,靈山十巫為守大陣儘數殉道,空桑與少海亦是損失慘重……一切皆如你當年所言,飲鴆止渴,必遭報應。”
黑色的影子落在羅帳之上,然而那人終究沒有再向前一步。
“到底是她的兒子。”那道蒼老的男聲中透出一絲讚許,“無論是重情重義,亦或是天賦卓群,都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若是她能看到,應當也會為此感到欣慰。”
希夷照舊的沉睡著,沒有回應。
碧影在窗欞上微微搖動,山房之中沒有點燈,因而格外顯得幽暗。隻有些許的呼吸聲,在寂靜中,輕得幾乎落不到地。
黑色的影子落在地上,拖得很長,很長。
許久,許久,才又響起了那道蒼老的聲音。
“若是你還醒著,應當會這樣同我說罷。”
那人輕聲念出希夷的名字。
“善因善果,惡因惡果。”他的聲音裡添了一分苦笑,“正如你所言,吾等所種惡因,終於結出了惡果。”
男子的話語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但他仍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如今想來,這一千二百年來,吾等早已經自食其果。魔息滋生,魔道猖獗,死魔降世,巫山神女與佛修砥柱先後叛離正道……吾等所作所為,俱已招來果報。”
然而——
“縱使重來,我也不會做出其他的抉擇。”那老邁的聲音,古井無波,“此番我將前往東海,協同白帝後裔重建大陣。”
黑色的影子迫近了羅帷,遮蔽了那些錯落的花影,良久,方才傳來了沉沉的歎息。
“既然您當初選擇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今後也請繼續如此。”
他道。
“就這樣睡下去,不要醒來,希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