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撫它的鬃毛,陸喻舟看向邵霽,“謝了。”
“你的馬匹,自然該物歸原主。”少年去握阿笙的手,“走了,跟舅舅回慕府。”
阿笙抱住慕喻舟,嘟嘴道:“要陸叔叔送。”
小白眼狼!
邵霽磨磨牙,狠狠掐了一下阿笙的小胖臉,氣哼哼轉身離開,還不忘向後擺擺手,算作道彆。
目送三舅舅離開,阿笙雙手攥著陸喻舟的左手,來回晃動,“爹爹。”
陸喻舟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小家夥。
阿笙紅著臉又喊了一聲:“爹爹。”
陸喻舟閉了閉眼,逼退眼底的酸澀,彎腰跟小家夥額頭抵額頭,“爹爹在,阿笙以後的人生,都有爹爹陪著。”
*
來到慕府門前,陸喻舟揉揉阿笙的圓腦袋,“進去吧,等著爹爹來接你。”
阿笙踮起腳,用軟軟的指尖戳了一下男人的麵頰,奶聲奶氣道:“一言為定哦。”
陸喻舟點點頭,“一言為定。”
看著小家夥蹦蹦跳跳跑進府門,陸喻舟沒急著離開。
自從與寶珊分開,他每晚下值都會繞道來一趟慕府,不曾去打擾佳人,隻是默默看一會兒再離開。
稍許,當他轉身準備離開時,忽然發現寶珊就站在不遠處的馬車旁。
四目相對,男人竟然踟躇了,不知該不該上前打招呼。
抓心撓肺想要娶回去的女子就在眼前,兩人之間卻好似隔了一座鵲橋,若女子不踏上一步,他斷然不會僭越。
隔得很遠,陸喻舟衝寶珊頷首,避到了槐樹後麵。
意思很明顯,讓她先進府。
慕夭從馬車上跳下來,提著一包繡線,拍拍寶珊肩頭,“咱們都不是迂腐的人,不需要講究那麼多規矩,過去見一見他吧。”
寶珊點點頭,提步走向槐樹方向。
見她走來,陸喻舟心思一晃,她踏出來的每一步,都似踏在他的心尖上。
誰知,待兩人之間隻餘下三步距離時,寶珊每上前一步,陸喻舟就後退半步。
寶珊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他,不知他是在恪守婚前的規矩,還是怕她覺得他輕浮。
“你過來。”寶珊平靜道。
陸喻舟蜷了一下指尖,緩緩走上前,與她間隔一步之遙。
一段日子沒見,感覺男子又清瘦了些,寶珊問道:“最近很忙?”
“嗯。”陸喻舟背過右手,溫聲道,“公事不忙,忙著籌備婚事。”
不知怎地,寶珊感覺男人對他刻意疏遠,好笑道:“哦。”
單單一個“哦”字,令男人眉眼舒展。
既是籌備婚事,自然是為迎娶她做準備,她的這句“哦”,是一種對他行為的默許。
男人垂眸淡笑,問道:“嫁衣繡好了嗎?”
寶珊撚了一下被繡針刺了多次的指腹,回答道:“還在縫製。”
“彆累到自己,實在忙不完,就多請幾位繡娘。”
“好。”
陸喻舟知道,寶珊犟得很,定會親手縫製自己的繡衣,“我怕你累到眼睛,多幾個人分工也好。”
“嗯,我心裡有數。”
她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子,陸喻舟一直知道,也不再勸說,就那麼溫笑著看她。
目光停頓過久,寶珊有些彆扭,感覺秋天也不是狠涼爽。
察覺到自己又失了魂兒,陸喻舟抱拳咳了下,“抱歉,失態了。”
對自己如此君子的陸喻舟,讓寶珊覺得陌生。兩人陷入沉默,全程,陸喻舟都沒有完完全全抬起眼簾。
“那...你回去吧。”寶珊開口道。
“好。”陸喻舟側開身子,“你先進府。”
不跟他客氣,寶珊邁開蓮步,娉婷地走向府門。
恰有微風吹來,陸喻舟聞到了一股淡雅的玉蘭香。等佳人消失在門口,陸喻舟眼底帶笑,久久不願離去。
綺麗晚霞籠罩在男子周身,柔和了他獨有的那份清冷。
緋紅官袍的男人長身玉立,就算刻意隱藏鋒芒,也會被人發現。
躲在角落的女子盯了他一會兒,握著拳頭隱入陰暗中,然後一瘸一拐地離開。
女子蓬頭垢麵,像個乞討者,走在街上會被附近的乞丐謾罵。
“哪裡來的臭娘們,下次再敢跟老子爭地盤,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女子側眸看去,吊眼梢挑起淩厲的弧度,令乞丐一抖。
沒有與賴皮計較,女子一瘸一拐地走遠。當遇見迎麵走來的皇城司侍衛時,她慌忙躲進角落,背對街道蹲在那裡,握緊拳頭。
如被官家遺棄的棋子,她回不去了。
趙薛嵐慘笑一聲,一拳砸在跟前的樹乾上。
*
當秋風染黃國公府門前的銀杏樹時,府中迎來久違的喜慶熱鬨。
這日張燈結彩、喜綢滿目,隨著一聲鑼鼓響,儐相們陪伴著新郎官踏上了紅氈鋪就的迎親路。
緗國公世子的迎親儀仗可謂盛大歡愉。
陸喻舟是個清官,在民間的口碑極好。一路上,身著大紅喜袍的他微揚著嘴角,接受著路人的道賀。
他朝人群拱拱手,難掩喜悅之情。
另一邊,慕府也是喜氣洋洋。
寅時就開始上妝的寶珊,此時端坐在妝台前做最後的補妝。
侍女嵈兒為她點塗了一點妝粉,誇讚道:“小姐天生麗質,不用濃妝豔抹就已傾國傾城。”
一旁的慕夭揚揚下巴,“嘴真甜,賞。”
府中幾個未出嫁的小姐掏出銀子,遞給嵈兒。
嵈兒笑得合不攏嘴。
原本,她是寶珊的陪嫁丫鬟,可緗國公府那邊事先提出不需要陪嫁丫鬟,所以,即便跟過去,她也隻是侍女,無需伺候姑爺。
她也算老實本分,容易知足,就想著一心伺候小姐,多得些賞錢了。
補妝後,寶珊張開檀口,吃了幾根慕夭夾過來的麵條,吃完後輕輕抿了一下紅唇,問道:“妝花了嗎?”
慕夭揶揄道:“放心,洞房花燭前,你的妝不會花,洞房花燭時,就不一定了。”
聞言,在屋的小姐婢女們齊齊紅了臉。
寶珊俏臉陀紅,瞪她一眼,“姐姐還未出閣,怎地不知羞?”
慕夭挑起柳眉,酒窩深深,“就不知羞。”
寶珊戳了一下她的酒窩,“等你出嫁,看我怎麼笑話你。”
慕夭鬨個大紅臉,拉著湊上來的阿笙走開。
阿笙往回抽手,“我要看娘親。”
今日的娘親有些不一樣。
慕夭摟住阿笙,夾著他往外走,“小花童,不許打擾新娘子休息。”
阿笙蹬蹬腿,“姨母壞。”
兩人的嬉鬨聲消失在門口,寶珊翹起嘴角,看向銅鏡中的自己。
任誰都會覺得,今日的寶珊穠豔昳麗,少了不食煙火的淡雅,多了勾魂攝魄的妖媚。
陡然,府門前傳來起哄聲,想必迎娶的隊伍到了。
寶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慕時清牽著邵婉的手走進來,與女兒交代幾句,然後看向懵懂的妻子,“婉兒,該你了。”
說了幾句慕時清交她說的祝福語,邵婉拿起紅蓋頭,蒙在了寶珊的鳳冠上。
前院的親戚們正在刁難新郎官和儐相,歡鬨嬉笑聲此起彼伏。
阿笙拎著一袋銀錠子跑進來,笑嘻嘻捧到寶珊麵前,“爹爹給的。”
隔著紅蓋頭,寶珊揉揉兒子的臉蛋,“阿笙要隨為娘出嫁了。”
“嗯!”小小的郎君撫了撫自己的紅夾襖,笑彎了一雙眼睛。
待新郎官和儐相通過重重考驗來到後罩房時,幾位大舅哥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不止有慕家的公子,還有邵家的哥仨。
儐相們頓覺頭大,笑著遞上福袋,哄著幾位大舅哥通融。
邵修是其中最年長的,笑著問道:“不知新郎官有什麼話要對我們的妹妹講?”
誓言已在狩獵的帳篷裡講過,陸喻舟不想對寶珊說重複的話,但在場看熱鬨的人太多,他也不好一口拒絕。
依次與幾位大舅哥交彙視線,陸喻舟作揖道:“勞煩幾位讓讓。”
“......”
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邵修讓哥幾個分成兩列,留出了菱格門扉。
陸喻舟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做出了讓在場眾人驚詫不已的舉動。
映著幾縷清晨的秋陽,他單膝跪地,對著緊閉的門扉徐徐道:“子均在此立下誓言,今生隻與慕家小姐攜手白頭,絕不辜負。若有違誓言,魂飛魄散、永不輪回。”
這麼絕的誓言......
眾人驚訝又有一絲絲感動。
幾個大舅哥互視幾眼,撇撇嘴。邵修上前扶起陸喻舟,拱手笑道:“嚴重了,嚴重了,吾等這就請新娘子上轎。”
陸喻舟認真而嚴肅道:“在正經事上,我從來不說笑。”
邵修用拳頭砸了一下他肩頭,“服了你了。”
說罷,轉身推開門,大喇喇走進去。
因著寶珊沒有親哥哥,背她上花轎的任務就落在了最年長的邵修身上。
邵修背起寶珊,邊向外走,邊叮囑道:“你太輕了,嫁過去以後,要對自己好一點,彆餓到凍到,也彆受了委屈不敢向娘家人傾訴,你要記得,慕、邵兩家永遠是你背後的支撐。在咱們家,沒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種說法。所以,腰杆硬起來啊,小表妹!”
寶珊吸吸鼻子,“好,謹記哥哥的囑咐。”
“彆哭,”邵修半開玩笑道,“妝容花了,還怎麼驚豔新郎官啊。”
寶珊忍住不哭,輕聲道:“謝謝哥哥。”
“客氣了,咱們是一家人。”邵修跨出門檻,在眾人的不舍和祝福中,將寶珊送進了花轎。
隨著喜婆高喊一聲“起轎”,迎親的隊伍掉頭,緩緩向國公府移動。
阿笙被陸喻舟抱上馬匹,愣愣看著周圍的一切,又驚喜又害羞。
陸喻舟單手摟住他,拍了拍他鼓鼓的肚子,溫聲道:“不必害怕,以後你的背後永遠有爹爹在。”
阿笙扭頭看了男人一眼,咧嘴道:“陸叔叔是爹爹了。”
陸喻舟捏住他的小拳頭,“叔叔一直是阿笙的爹爹,親爹爹。”
作者有話要說:在收尾,但沒有要完結哈。寶珊還要在緗國公府裡成長為能夠挑大梁的世子夫人,還要跟世子甜甜蜜蜜。所以,接下來的章節,開啟甜文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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