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陳家老大就迫不及待的敲響了宋家的大門。
盯著宋逢辰洗漱完畢,他當即把懷裡揣著的油紙包遞了過去。
陳家老大語氣急促:“這是昨天我家老二從縣城裡國營飯店裡買回來的肉包子,香的很,早上我媽特意熱過的。”
宋逢辰也不客氣,接了過去,小孩拳頭大小的包子,一口咬下去,雖然沒什麼汁水,但勝在肉餡實誠,肥瘦相間。至於味道,隻能說是勉強過得去。
看見宋逢辰一個包子下肚,陳家老大不由自主的抬高了聲音:“那三叔,我們現在就出發。”
“行。”宋逢辰聽他安排。
嶽溪村全村沒有一台農業機械,乾農活除了人力,全靠畜力,全部家當隻有三輛牛車,負責全村一年四季的春播、夏耕、秋收以及向國庫交送公糧、賣餘糧的任務。私人要用牛車,得往公家那兒交錢,四毛一天。
這個價格不算便宜,嶽溪村生產水平不高,一年忙到頭,年底計算工分收入,一般年景每個勞動力每天隻能掙到三毛多錢,有時還低於這個水平。
背著家夥什上了牛車,陳家老大手裡頭鞭子一揮,車軲轆不緊不慢的轉了起來。
嶽溪村離著縣城足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一路顛簸,進了縣城,宋逢辰整個人都不好了。
陳家老大從路邊的一戶人家那裡討了一碗水回來,大半碗涼水下肚,宋逢辰胸中憋著的那口悶氣這才終於散了。
“走吧。”宋逢辰說道。
他環顧四周,七十年代的縣城,絕對算不上是繁榮,最多三層高的樓房,絕大多數屋頂上蓋著的還是瓦片,沒有商鋪,街道很寬敞,但來往行人並不算多,偶然可以看見幾輛自行車打著清脆的鈴鐺從身旁飛過。
即便是這樣,和嶽溪村一排排的茅草屋相比,這裡好了何止百倍。
陳家老大寄存好牛車,把宋逢辰帶到了一棟筒子樓前,上了二樓,往前走了幾步,抬手敲門。
“來了。”屋裡傳來一個聲音,緊跟著房門打開,看見是陳家老大,中年男人臉上難掩高興:“你可算是來了。”
說著,他側開身體:“快,進屋說話。”
“周副主任。”看見周浩昌反手關上房門,陳家老大一臉謙和,指著宋逢辰說道:“這位就是我宋三叔。”
周浩昌有點激動,伸出手:“我家的事情就麻煩宋……宋同誌了。”
宋逢辰也伸出手,態度不卑不亢,隱約著還有點倨傲的味道。
陳家老大眉頭一挑,眼角的餘光望向周浩昌,對方臉上的笑意又深了那麼一點。
他想了想,也對,要是宋逢辰和他一樣,對著周浩昌恭恭敬敬的,那他和那些上趕著湊上去討好周浩昌的人又有什麼區彆,就算周浩昌不會因此懷疑宋逢辰的本事,心裡肯定也會輕視宋逢辰幾分。
相反,宋逢辰姿態擺的越高,周浩昌就越會覺得這是他有實力的表現,對宋逢辰隻會越恭敬。
宋逢辰收回手,淡淡的說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已經聽說了,周副主任直接帶我去看你大兒子吧!”
“好。”周浩昌忙不迭的點了點頭,領著宋逢辰兩人往房間走去。
周家不算大,百十來平,三室一廳。
進了房間,隻看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曬太陽。
周浩昌喊了一聲:“茂行,曬太陽呢。”
青年恍若無聞,毫無反應。
周浩昌求救似的看向宋逢辰。
“周副主任以前沒有找人給你兒子看過嗎?”宋逢辰問道。
周浩昌一臉苦色:“隻看過醫生,省裡的、市裡的醫院都去過,開始茂行瘋瘋癲癲的時候醫生說他是得了失心瘋,後來不瘋了,他們又說是自閉症。”
“沒請過行裡的大師看過?”宋逢辰又問。
周浩昌一臉無奈:“早些年世道亂,不敢,畢竟我身上擔著公職,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後來不怎麼亂了,那些個大師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找不著人。”
他頓了頓:“要不是陳同誌找上門來,我都不知道原來東縣還有宋同誌你這樣的人物在。”
宋逢辰看向陳家老大。
陳家老大老老實實的說道:“我就是給周副主任送了一張驅邪符。”
他原本是琢磨著周浩昌的兒子是不是中了邪什麼的,用驅邪符驅一驅說不定就好了。
結果等了將近半個多月,周浩昌那兒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在他已經徹底失望的時候,對方卻突然找了過來。
周浩昌當即補充道:“說起來,這張驅邪符可是救了我一條命呢!”
當初陳家老大把驅邪符塞給他的時候,他雖然將信將疑,但心裡說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他興致衝衝的請假回了家,把符紙塞進兒子手裡,結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兒子還是癡癡傻傻的。
他光顧著心灰意冷,也沒注意到那張符紙去了哪兒。
過了那麼十來天,革委會安排人手去虹鎮那邊監督河道築堤工作,周浩昌是帶隊人。
到了地方,正好看見一群小孩在河裡摸魚,周浩昌也上了興趣,跟著下了水。
結果就在他和同行的同誌比賽遊泳的時候,他的左腳突然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水草什麼的,結果過了那麼幾秒鐘,那東西拉著他就往水底下鑽。
等到其他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在水裡麵已經快要窒息了,掙紮之中他看清楚了拉住他左腳的東西,那是一個人影。
驚懼之中,他身上突然迸發出一道金光,不偏不倚的打在那人影身上,那人影慘叫一聲,鬆開了手。
然後他就昏迷了過去。
把周浩昌救上岸的是他心腹下屬,他也看見了水底下那一幕。事後,下屬問他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麼辟邪的東西,他也想討一個。
周浩昌下意識摸向上衣口袋,摸出來一手的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