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2 / 2)

陳家老大這一句話,就把宋逢辰帶到了距離嶽溪村三十裡開外的清河村。

陳家老大的嶽父姓李,李安明,底下有兩子兩女,還沒有分家,除去出嫁的兩個女兒,一家老小十幾號人擠在四間茅草屋裡。

李家兩個兒子比陳家老大小了一輪不止,老大李忠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民,老二李孝當過兵,幾年前因傷退伍,現在在縣裡的紡織廠上班。

出事的是李家老二李孝的獨子。

“宋同誌,喝水。”陳家老大的嶽母端著兩碗糖水進來,一碗遞給陳家老大,另一碗捧到宋逢辰麵前。

趁著喝水的空隙,宋逢辰打量著李家人。

老頭子李安明唉聲歎氣,明顯不在狀態。

老大李忠愁眉苦臉,神情略有些急躁。

老二李孝眉頭緊皺,臉上卻看不出什麼具體的情緒來。

有點亂。

幾口糖水下肚,宋逢辰放下手中的瓷碗,說道:“謝謝嫂子,可以帶我去看看孩子嗎?”

“好。”說話的卻是老頭子李安明。

說著,他領著宋逢辰進了左手邊的房間。

房間裡,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床頭低聲抽泣,看見他們進來,她抹了抹眼角,帶著哭腔喊道:“爸。”

本就心煩意亂的李安明一臉不耐:“哭什麼哭,有這個時間哭鬨,怎麼不去廚房裡給你媽幫忙,沒看見客人在嗎?”

年輕女人兩眼通紅,卻不敢反抗,她往李家兩兄弟那邊看了一眼,順從的走了出去。

“宋同誌,你看?”老頭子李安明這才看向宋逢辰,眼底隻剩下希冀。

宋逢辰走到床前,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乾乾淨淨的,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看起來可比李家其他幾個又黑又瘦的泥猴漂亮的多,想來父母是下了心思教養的。

少年一臉慘白,儼然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宋逢辰伸手掀開他身上的被子,少年全身上下除了臉,幾乎沒有一塊地方是完好的。

宋逢辰的視線落在少年黑氣繚繞的印堂之上,眉頭微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話的依舊是老頭子李安明,他咬牙,兩眼微閃:“都怪小四兒嘴貪,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八年前的清河村發生過一件大事。

村裡的張翠死了,被她爸狠狠的揍了一頓之後,活活痛死的。

這裡得從村裡的知青說起。

沒有哪個村子是歡迎知青的到來的。

有限的土地,有限的收入,卻要多添上十幾張嘴分糧,從切身利益上考慮,農戶們就不可能歡迎知青的到來,他們認為這是給他們平白無故的增加了負擔。

更主要是的,這些知青在城裡舒服的日子過慣了,突然到了吃不飽穿不暖的農村,適應不過來的時候,為了改善夥食,今天偷公家的雞,明天整鄰村的狗,還有地裡的嫩玉米,白薯,黃豆……烤著吃,蒸著吃,換著各種花樣吃,末了還大包小包的往家裡送。被人抓住了也不怕,梗著脖子死不承認就是了,誰叫村裡頭管不了他們呢。

直到八年前盛夏的一個傍晚,出事了。

生產大隊為了防止這些知青再偷東西,特意等作物快要成熟的時候安排了專門的人手夜裡在田間地頭巡邏,守好了按壯勞力的待遇每天記十工分,沒守好就不給記工分。

村子裡眼紅這份待遇的人不在少數,其中就有張翠。

這張翠可是個可憐的,親媽難產沒了,親爹是個無所事事的老賴,下頭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弟弟,全家的擔子都壓在她身上。”

她興致衝衝的報了名,當時的生產大隊大隊長看她可憐,也就真的給了她這份活。卻沒想到那群知青不敢得罪其他牛高馬大的守夜漢子,怕被揍,所以專門挑著輪到她值守的日子下手。

就這麼七八個晚上下來,張翠是一個工分都沒落著,反而在村民們的嫌棄聲中丟了這份工作。

然後就正趕上她那老賴父親喝大了,聽說了這事,直接跑回家狠狠的打了她一頓。這喝斷片的人,下手哪裡知道輕重。這一打,張翠在床上躺了兩三天,人直接沒了。

“張翠頭七那天,知青點出事了,裡頭十三個知青死了九個,都是身上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傷痕,在床上躺了兩三天就斷了氣。”

“之後村裡又陸陸續續死過四五個人,死狀和那些知青一模一樣,村裡人私底下都在傳這是張翠回來了,她要報複那些偷糧食的……打這以後,村子裡再也沒有丟過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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