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氣(2 / 2)

鬼使神差 道貌岸然 8519 字 11個月前

“變天了,暴風。”沙漠中常年風沙不斷,七八級的大風屬於家常便飯。眼前這場暴風來得詭譎迅速。雖然我們身在深山裡,有天然屏障,但也不能麻痹大意,必須找個地方藏身。

“不隻是風,還有雨。”老揣嗅了嗅空氣,“我們在礦上,鼻子比什麼都靈。這場風雨不會小,要出大事。”

戴綺思憂心忡忡地望著我。“走,進林子。”我咬下

牙,推著戴綺思和老揣爬上了山坡。地陷地區沒有遮掩物,大沙暴一來,這群人沒有一個能幸免。狂風很快席卷而來,天地眨眼間變得昏暗無比。我忙拉起防風巾,朝著青丘小道撒開了腳丫子急速狂奔。我不斷地回頭張望,希望能找到虞子期的身影,可直到我們三人擠進窄小的岩道,依舊沒有任何收獲。狂躁的風暴刀割斧砍一通亂砸。我們將帳篷的外皮裹在身上,背抵著岩壁蜷縮成一團。崖道外響徹著鬼哭狼嚎般的風暴聲,沉悶的撞擊聲不斷地落在四周。我忍不住探出頭,眨眼的工夫就被狠狠地砸了滿頭包。

老揣見我縮回頭,得意道:“怎麼樣,我說下雨吧?”

“還有冰雹。”我捂著腦袋苦笑,“你這本事倒是真厲害。不知道虞子期怎麼樣了。這風暴來得太突然了,估計也待不了多久,等它停下來我就去找人。你們暫時留在這裡彆亂跑。”

我們三人緊緊地靠在一起,等待著這場天災離去。狹窄的青丘雖然阻斷了大部分風雨,但雨水還是很快透過帳篷的縫隙滲透進來。我用力頂在接縫處,後背濕了大半,下半身仿佛浸透在冰水中,逐漸變得麻木,失去了知覺。我試著移動了身體,不料因為長時間的僵直,腳部不受控製,忽然失去了平衡。我這一摔,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防風布“嗖”的一聲被卷得無影無蹤。豆大的雨點夾雜著隨時會要人命的冰雹,朝著我們幾個人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戴綺思急忙抽開她的

背包,扯出一張毛氈子。毛氈子吸了水,變得異常笨重,但我們眼下根本沒有其他選擇,與其暴露在鋪天蓋地的冰雹中,不如用它防個身,聊勝於無。我想起包裡還有鐵鎬立刻來了主意,用僅剩的三個鐵鎬作為固定物,在峽穀間釘了一處“人”字形的避風點。然後將我們的背包堵在兩側抵擋風雨,為彼此博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暴風驟雨間,我不禁又朝虞子期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因為水霧太大,能見度低,怎麼也看不真切,這一次不知為何,總覺得混沌的地平線儘頭有一群模糊的人影正在緩慢地移動。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再次從避風點裡探出身。戴綺思不知道我看見了什麼,詫異地拉住了我,問我要乾什麼。

“外麵好像有人。”

“你看錯了。”戴綺思斬釘截鐵地說,“這種鬼天氣,誰會在外麵走?”

我有些猶豫,還是毅然探出了頭。我舉起望遠鏡,再次將視線集中在地平線處。這次除了昏黃的天空再也看不清其他東西。我歎了一口氣,正要轉身回到毛氈裡,腳腕忽然一沉,險些撲倒在地。我急忙低頭尋找,隻見磅礴的雨水中,不知從何處冒出一隻灰白色的人手,緊緊地貼在我的腳腕上。

我心頭猛地一沉,顧不上彆的,抬起右腳猛地朝前甩

去,打算借助慣性擺脫那隻恐怖的灰手。不料那隻自地下冒出的手掌極為有力,全力之下居然紋絲未動,我自己反倒因為用力過猛一屁股坐在了泥漿中。我大喊起來,可惜風雨太大,毛氈裡的人根本沒有聽見呼救聲。我蹬起另外一隻腳,朝著灰色的手掌連踹了好幾下。可它就像石頭一樣,沒有任何反應。我逐漸冷靜下來,又試著調整角度,慢慢地抽出了右腳。那隻灰白色的人手依舊保持著抓握的動作,悄無聲息地躺在泥水中。我覺得不對勁,又再次爬回去,發現那隻人手不過是半截石製的雕塑。我回到毛氈中,驚魂未定。戴綺思見了我的臉色就問怎麼回事。聽聞找到佛手,老揣撩開簾子,不想迎麵一陣冰疙瘩,砸得他不得不縮了回來。

“動不了,太厲害。”他抖了抖手腳,抵著牆背對我們說,“早說過崖上有東西,我看八成是古時候留下的,算不算文物?”

此時我哪有心思管什麼文物,虞子期生死未卜,又逢這場百年難得一遇的鬼天氣斷了前路,隻好硬耐著性子蹲在漏水的毛氈裡等待風暴過去。這一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外麵風雨聲逐漸消失,我再次挑起毛氈,發現天早就黑了,除了呼嘯的狂風之外,再也沒有半點落雨的跡象,連原本泥濘的水坑都不見了,更彆提什麼冰疙瘩。

“咋這麼快就乾了,水都到哪兒去了?”老揣摸著沙地一路小跑,在青丘之間轉了個來回。如果不是我們

三人渾身透濕,誰也不會相信剛才這裡發生過什麼。

“先生火,山上寒氣重,烤不乾,咱們就等著凍成冰棍。”青丘小道路窄風大,不適宜露營。我帶著大家來到地陷邊上,找了一處避風性相對比較好的土墩開始生火。

“邪門了,真邪門。”老揣看著冉冉升起的篝火,吞了一口唾沫,“除了咱們三個大活人,周圍一滴雨都沒有。剛才的冰雹,不是我在做夢吧?”

我無法解釋他的疑問,自己同樣一頭霧水。我急著找人,烤乾了鞋襪,套上半濕的外衣就站起身來。戴綺思裹著毯子從土墩另一頭跑了上來:“打火機和手電

筒你帶在身上,包裡還有一隻信號槍,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我接過背包,讓她回去歇著。戴綺思搖頭:“我整理完衣服立刻追上去,你自己小心點。”

“不管能不能找到人,一個鐘頭之後,咱們土墩子集合。”我背上包,摸著夜色再次跳入地陷中,回頭看了一眼火光中的戴綺思和老揣,心裡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距離虞子期失蹤已經過去了6個鐘頭的時間,因為雨水的衝刷,原本龜裂乾涸的泥地變得光滑無比,細碎的泥土結成了塊狀,地上的腳印早就沒了蹤影。我憑

著記憶來到白天出事的地方,舉起手電仔細查看,忽然發現泥土的顏色發暗,與周邊的土壤有些許不同。我沿著這些泥土往前找,赫然察覺事情不對。不知為何,雨水衝刷過的泥地裡,居然清晰地留有一排排雜亂無章的腳印,粗略估計起碼有二十個人以上。我站起身朝青丘方向張望,發現這個距離正是我當時所見到的地平線。難道我先前沒有眼花。果真有一隊人馬曾經在狂風暴雨中,頂著漫天的冰疙瘩在前行?

我越琢磨越覺得可疑,起風前我們留下的腳印早就被抹平了,為什麼暴雨中的隊伍會印下如此清晰的痕跡,他們是人還是鬼?眼下沒有其他線索,我隻好沉下氣來,沿著這排雜亂的泥腳印跟了上去。這排腳印一路往南,朝著地陷的腹心部分延伸。走著走著,前方

慢慢出現了光亮。我急忙關閉手電,貓下身子悄悄地前進。又跟了一會兒,四周不斷傳來金屬敲擊的聲響。黑燈瞎火看不真切,前方的光亮若有似無。我仿佛置身在深不見底的大海之中,總覺得脖子勒得慌,怎麼也透不上氣。我扯開衣服上的紐扣,眯起眼睛努力辨認方位,可四周荒得可憐,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再跟下去,腳印逐漸模糊不清,有些地方三五個腳印亂成一團,我伸手比畫了幾下,有的地方空隙大得離譜,看間距怎麼也不像同一個人留下的。到後來,地裡乾淨得一根毛都沒長,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腳印。我心中大駭,二十個人的隊伍說不見就不見了,消失的方式簡直跟虞子期如出一轍,難道這塊地陷裡另藏玄機?還來不及思考,原本忽閃忽閃的火光突然炸開

了鍋,耀眼的火焰如同爆漿而出的泉水,一下子衝上了天際。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忙衝著那道衝天的紅光奔上前去,準備一探究竟。

還沒跑幾步,就看見前邊有一道又長又高的障礙物,遠瞅著像是人工搭建的圍欄。定眼一看,柵欄四周果然有人影在晃動。那些人似乎正在圍觀眼前的奇景,並未注意到我正在向他們靠近。我趁機貓上前,發現前邊果然有一處大型營地,圍欄邊上散落著鐵鍬、煤炭、木料,還有尚未完工的行軍帳篷。有幾個人離得比較近,我借助火光得以看清他們的樣貌,都是生臉。再瞧他們的衣著,清一色的黑褲,頭上綁著黑色的頭紗,如果不是借助強光,黑夜中根本注意不到他們的存在。我貼在木樁一側,再次朝他們的營地裡張望

,一個敦實的背影忽然映入眼眶。我樂得差點喊出來,又晃了幾眼,再次確定那個耷拉著腦袋,頹坐在營地中央的人就是虞子期。我試著接近他,可營地內三步一崗,五步一亭,零零散散居然有十幾個看守,再也無法靠近柵欄範圍內半步。那夥人裡,有一組來回巡邏的五人小隊,他們胸前掛著製式步槍,瞧模樣不像野路子。我想起死在林子裡的摩托車手,以及那片被清理得異常整潔的營地,心中更加確定,眼前這夥人不好對付。

好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抹自地底射出的火光上,外圍守衛相對鬆懈,否則在靠近圍欄前我就已經被他們發現了。如果不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再想鑽空子救人那必定難上加難。據我觀察,他們這

個營地裡並沒有配備交通設備。這對我們來說相對有利,逃起來不至於瞬間就被他們追上。但聲東擊西必須打配合,眼下就我一個人,既要救人又要製造混亂,實在太過勉強。我正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們引出去,身後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急忙就地一滾,換了個位置扭頭查看情況。黑夜中,匍匐著兩個人影,正朝著柵欄木營地迅速地移動,瞧樣子並沒有察覺我的存在。我暗鬆了一口氣,繼續觀察,突然覺得領頭的那個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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