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邊聽邊點評,時而給她啟發,誘導趙青想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內侍總管悄悄送上茶水點心,讓剛回來的清河郡王能填填肚子,以使這場教導能延續更長時間。
日暮西垂,彎月現於夜空,女帝方才停止這場漫長的教導,清河郡王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捶了幾下腰。
皇祖母當麵,她絲毫不敢鬆懈,可是累得夠嗆。
女帝舒舒服服靠在榻上,見孫女一臉菜色,卻是露出笑意:“青兒去休息吧,明日早些起來。”
趙青如釋重負,悄悄吐了口氣,恭敬行禮告退。
目送纖細的背影離開,女帝淡聲吩咐:“擺膳。”
有人領了命令下去,女帝撐額想了一會兒,“楚王和齊王在做什麼?”
暗衛神出鬼沒,聞聲現身回話:“楚王今晚宴請戶部侍郎周澤寧,齊王在與府中幕僚議事。”
周澤寧是周家的後起之秀,戶部侍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以周澤寧的年歲來看,說明他前途光明,楚王看重他也不奇怪。
齊王這麼晚還在和幕僚議事就更沒有什麼奇怪的了。
一個觥籌交錯,一個爭權奪利,不愧是兄妹。
女帝彎了彎唇,眼中毫無笑意,覺得自己這次借病試子很沒意思,自己兒女什麼樣早不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舉,再做試探。
她本以為自己是無情之人,當年為踏上龍椅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連親生兄弟都敢下手,可聽了暗衛回稟,心口像是被紮了根針,細細密密地疼,很是磨人。
內侍總管這時從外麵走進,彎腰奉上一本佛經:“陛下,這是清河郡王府送來的,說是郡王為給您祈福抄的佛經。”
女帝把經書接過來,翻開便知是趙青的筆跡,一字一句抄得極認真。
她隨手把經書放在一旁,看似不在意,緊皺的眉心卻鬆開了少許。
……
第二日,女帝病愈,在朝上大肆誇獎清河郡王的事情便傳遍了京城。
不少人家都去恭賀楚王,本就熱鬨的楚王府門庭若市。
但轉眼女帝又發落了幾個依附楚王的官員,沒等齊王歡喜,齊王一係的官員也遭了殃。
兩係的官員鬨不清陛下這是什麼意思,隻有少數親自去寧清殿拜見陛下的才知道清河郡王正陪在陛下身側。
一日兩日三日……
數十日後,清河郡王陪著陛下見大臣的消息終於沒有瞞住,一些聰明嗅覺敏銳的官員終於意識到了陛下的心思。
清河郡王府的管家近來很頭疼,近來收到的禮物都比平時要厚上好幾分,連退都不好退。
……
朝堂上風雲起伏,京都更是人人自危,唯有鄭府安寧地如同世外桃源,但今日,鄭府中彌漫著一股哀意,常有人坐著坐著便落下淚了,自己也不知所措。
昔年的鄭大郎君,今日的鄭大老爺眼眶通紅,望著床上衰老病弱的姑母心口抽疼。
“人終有一死,”床前站著許多人,鄭夫人老眼昏花,早不如壯年時明亮,她伸出手,仍能準確地抓住人群中那個青衣青年。
“我兒,”她溫情脈脈,說得吃力:“我走後你還有許多時光,望你珍重,時時歡喜,若是可以,尋一心愛女子相伴。”
鄭夫人頗覺遺憾,未能看到兒子成家生子,隻是她也不願逼迫兒子,重重握了下兒子的手,看到他點頭,又轉而給侄兒侄女一一叮囑。
先是侄兒,又是侄孫,侄孫之下還有小的。
鄭夫人說著說著不禁笑起來:“我也算是子孫滿堂了。”
這些小輩多是她看著長大的,和她的子孫有什麼區彆。
鄭大郎跪在地上,出口便帶了哭腔:“姑母!”
鄭夫人用枯瘦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腦袋:“都當爺爺的人了,怎麼還哭。”
她笑意清淺,旁人卻笑不出來,一時之間滿屋子的子孫和下人都低低哭泣。
鄭夫人輕歎一聲,複又握住陳修潔的手,輕聲道:“我兒,為娘去了。”
她慢慢合上眼睛,呼吸聲漸漸減弱,直至徹底消失。
陳修潔緩緩跪地,將她逐漸失去溫度的手貼在麵頰上,低低喚一聲:“娘。”
轟隆——
天際響起悶雷聲,烏雲黑壓壓如同濃墨,大雨嘩啦啦傾盆而下。
“下雨了下雨了。”
“陰了好幾日了,終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