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雨晴輕聲說:“要不還是算了吧。”
於是,霍清之沒有再向她走過來,她隻是站在了欄杆邊上,靜靜的看著天幕。
落日的餘暉中,淡紅色的陽光給任雨晴的裙擺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色,任雨晴背著陽光,整個人好像要融化進陽光之中。
秋千輕輕的搖起來,任雨晴興奮的睜大了眼睛,笑容綻放在她的臉上。
霍清之很久沒有看過她這樣的笑容了。
一瞬間,記憶衝入她的腦海,溫暖的夏日陽光下,任雨晴曾經這樣燦爛的笑著,和彆人說著些什麼,霍清之走過她的身邊,故意在某個拐角停下,等上兩三分鐘,任雨晴就會出現在她身後。
她就可以裝作巧遇,向任雨晴輕聲問好。
那時候她們明明不熟,但每一秒鐘的陽光都沒有陰霾,現在任雨晴在她的家中做客,而她們曾達到過人類除了血緣之外最近的關係,但霍清之卻覺得任雨晴離她很遠。
霍清之凝視著任雨晴,她想起自己在那間谘詢室裡,第一次向人敞開心扉,她問麵前的女人:“為什麼人不能遺忘另一個人?”
那個人沒什麼表情,但聲音卻有溫度,她看著霍清之的眼神有一點憐憫,她說因為你們曾經度過了一些時間,你忘不了的不是這個人,而是和這個人一起度過的時間,人真正沒有辦法否定的是自己。
霍清之還在迷茫的時候,那個人又笑起來,溫柔的說:“你說你忘不了另一個人,那難道另一個人就能忘記你嗎?”
霍清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房間的,她隻知道自己的腦海中回蕩著一句話:那個人就能忘記你嗎?
所有的感情都是雙向的,既然她忘不了和任雨晴一起度過的時光,那麼任雨晴也會忘不了她。即使這種忘不了比她要淺要薄,也沒有辦法一瞬間就抹滅。
任雨晴隻是比她更會演吧。
霍清之靠著欄杆,笑著問任雨晴:“好玩嗎?”
任雨晴笑容燦爛,話語裡都帶著笑聲:“好玩!你怎麼想到在家裝秋千的?”
霍清之很誠實:“買房子的時候開發商裝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任雨晴笑得直不起腰,“我就知道!你這種木頭怎麼會想到在家裝秋千?”
霍清之走到秋千架旁邊,輕輕推了一把秋千。
任雨晴叫她木頭,有什麼不好呢?霍清之心說,本來就是木頭一塊。
她輕輕幫任雨晴推著秋千,在初冬的風中,任雨晴的長發偶爾被吹起,撫過她的手腕,帶來一些癢癢的觸感。
霍清之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快,她有點怕任雨晴叫她走開,又有點沉迷於此刻,空氣裡仿佛有什麼令人沉醉的氣息,任雨晴的長發飄在她的手腕,像是觸手可及。
她離她那麼近啊,連身上的香氣都能夠聞到,是霍清之最喜歡的那種味道,帶著一絲甜味,卻又如大海般神秘。
落日之後,霓虹燈的顏色從遠處一點點亮了起來,一條蔓延的燈海出現在她們的麵前,五光十色的夜幕鋪陳開來,在這間江景彆墅的樓頂,仿佛整個城市都蘇醒了。
霍清之輕輕推著秋千,耳邊是任雨晴清脆的笑聲,任雨晴的香味順著風縈繞在她身邊,那股令人沉醉的氣息更加濃厚了,霍清之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美好的時光。
她的心中堅固的城牆轟然倒塌,在夜風之中,霍清之似乎都能聽見那些磚塊落地的聲音,那些城牆倒下之後,她的心中隻有一個聲音,就像那些爛俗的情歌所唱的一樣,她隻想靠近任雨晴一點點,再多一點點。
霍清之悄悄看了一眼時間,輕聲問:“留下來吃晚飯吧。”
任雨晴卻像是忽然被驚醒了一般,她的聲音恢複了冷靜,說:“不用了,我回去再吃就好了。”
在她清醒的聲音中,霍清之也意識到了。
這幾十分鐘是她偷來的,從過去的時間裡偷來的溫情。
就在這一瞬間,霍清之感覺自己喉嚨哽塞,她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隻覺得有一種凝滯的事物從她的心中緩緩升起,她的眼角莫名其妙的濕了。
拐過一個牆角,霍清之用指尖抹去那一點點淚水,她將任雨晴送到門口,請她上車。
任雨晴卻對她笑了笑,說:“不用,會有人來接我的。”
順著她的話音,一輛車停在霍清之家門口,安安從駕駛座探出頭來,對霍清之打招呼:“清之好久不見!我接雨晴回家啦!拜拜!”
任雨晴跟她揮手再見,鑽進了車裡,沒有再看她一眼。
霍清之對她揮揮手,走回客廳裡,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卻怎麼都沒有辦法放鬆,保持著那種脊背挺直的坐姿。
周佩從房間裡躥出來,一邊走一邊說:“可算走了!這到底是乾什麼?!欸?清之……你怎麼哭了?”
“我哭了嗎?”霍清之很迷惑,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果然有水跡,“我不知道……”
霍清之忽然意識到,這是她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