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舞池的熱鬨,和自助吧台邊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
吧台的燈光稍暗,像夜色裡灑落的一束靜謐月光,容致獨坐一旁自斟自飲,薄薄的鏡片後,兩點漆黑的眸子,疏離而恬靜地望著舞池裡的芸芸眾生。
旁人喝的是酒,唯獨他在飲茶,西裝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瘦削的上身一件雪白的襯衫,熨帖地勾勒出肩胛的輪廓,文質彬彬得宛如一介書生。
有穿著束腰晚禮服的女人上前搭訕,性感的黑色連衣裙露出一片雪白的背。
容致微笑著抬手指了指頭頂上中央空調的風口,委婉道:“這兒冷,小姐要著涼的。”
女人自討沒趣,徑自離開。
一杯茶儘,容致拎起外套搭在手肘上,忽然瞥見陽台上,方家小少爺方陽正在打電話。
容致站在落地窗後,微微掀起窗簾邊緣,窗玻璃倒映著方陽的側臉,仿佛正跟人爭執什麼,拚命壓低了聲音,卻又忍不住偶爾拔高音調。
“……身世這件事,除了你們以外,還有誰知道?”
商母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激動:“沒有彆人,隻有我和你爸知道,連你弟弟都沒有說。”
方陽眼神一沉:“我的父親是方氏集團董事長方一末,不是彆人!你們還想要錢的話,給我牢牢記住這一點!”
商母唯唯諾諾:“可是……”
電話那頭聲音嘈雜,像有人在爭奪聽筒,斷斷續續傳來商父的聲音:
“小兔崽子敢不認爹?他能得到現在的榮華富貴還不是因為我當年的先見之明?他敢翻臉不認人,咱們就去方董事長麵前把真相抖出來!”
商母哭哭啼啼打圓場:“小陽,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實在是因為過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先給我們一些生活費?”
商父還在那頭大言不慚:“讓那小子先拿一百萬來花花,給我們找個房子住,最好要彆墅的,再來輛車,要闊氣的!”
方陽眼神陰鬱,怒色已極,牙齒上下擠壓著磨出細微聲響,握著手機的手指瞬間收緊,指尖用力得泛白。
“你們的養子,那個商珩,知不知道這件事?”
窗簾後的容致隻依稀聽見商珩二字,目光微凝。
商母忙道:“不知道,我們誰都沒說。都是那個姓溫的,不知抽哪門子風,差點把你爸沉海,要不是他威脅我們,也不會逼得我們跟商珩簽了解除關係的協議……現在那個不孝子,都不管我們死活了……”
“行了。”方陽冷冷地打斷她,“三天後,還是那個停車場,拿了錢帶著全家立刻離開。不許跟任何人說,否則,你們一個子也彆想拿到。”
方陽收了線,匆匆離開,容致並不知道電話裡具體說了什麼,看著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中央空調的冷風寒氣侵體,容致重新穿上西裝外套,扣好中間的衣扣,撥開舞池人群,朝中心走去。
舞池一角,林予情、商珩和顧凜三人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林予情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著顧凜忽的笑了:“商珩,聽見沒?顧先生這是在嫌棄我們,我們彆在這礙眼了。”
顧凜才發覺自己的話有歧義,抿了抿嘴,硬邦邦地擲出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
商珩:“我懂,我懂。”
被晾在一旁的陸導演弱弱地道:“林老師,我還有些細節,想跟您商量一下……”
林予情一挑眉,拉著商珩就要走:“正好,我們過去說。”
“慢著。”顧凜長臂一伸,正好攔在林予情和商珩兩人中間。
商珩視線順著對方的手臂挪到顧凜臉上,眨眨眼:“顧總還有事?”
顧凜瞥了林予情一眼,眼睫微垂,隻把手直挺挺遞到商珩麵前:“我恰好沒有舞伴。”
商珩看著他想邀自己跳舞又不好意思開口的表情,樂了:“所以?”
顧凜抿緊唇線,一把扣住商珩手腕,不由分說將人帶離林予情旁邊,挪開足足兩三米遠,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道:“給點麵子行不行,彆忘了你的欠條還沒銷呢。”
顧凜有時忍不住懷疑商珩是不是視力不大好,放著自己這麼一大塊金子不來挖,偏偏整日跟書裡的紙片人攪在一起。
商珩誠懇地道:“我晚點再還給你,你不介意吧?”
顧凜:“你說呢?”
他站在原地不動,隻拿眼神示意商珩。
商珩無奈一笑,眼神越發和藹,像個關愛孤寡老人的熱心市民:“可以請顧總賞臉,跳支舞嗎?”
顧凜慢吞吞把手放入商珩伸到麵前的掌心,嘴角翹起一絲細不可查的弧度。
“你跟林予情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對你這麼熱情?”
“當然是朋友。”商珩趁熱打鐵:“我準備投資他即將出演的電影,顧總要一起發財嗎?”
顧凜自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我可不需要靠他賺錢。你哪兒來的本錢投資電影?”
商珩:“擠一擠總會有的。”
顧凜正要說你有困難可以找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自己作為金主哪有上趕著的道理?也未免太不矜持,顧凜拿眼睇著商珩,等著對方主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