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期限轉眼就到。
方陽和養父約在城郊一座廢棄爛尾工地上。
工地四周荒無人煙,長期無人打理,野草從水泥碎石交雜縫隙裡頑強地冒出頭,春雨過後一陣瘋長,最高幾茬能蔓過小腿肚。
搬開一張布滿鐵鏽擋板,方陽來到工地邊緣,鋼筋水泥雜亂堆放,四周無人更無監控,安靜得隻剩麻雀在落腳。
養父正蹲在地上抽煙,見到他,立刻笑嗬嗬迎上來:“乖兒子,你選這個地方也太偏遠了,害我找了好久,也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吧?誰會跟蹤我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對了……母親和弟弟現在在哪裡?”
養父聽他終於肯認親,高興得眉飛色舞:“你放心,我沒告訴他們,隻說我出門辦事,他們倆去外麵逛街了,說是給你弟弟買賽車。”
方陽垂眼笑了笑,一身藏青色條紋西裝看上去文質彬彬,露在外麵膚色白皙單薄,跟養父混雜著汗水和泥水破舊外套,以及滿是老繭粗糲手掌,仿佛是兩個極端。
養父貪婪地打量著他身上價值不菲衣著,小眼睛又落在對方拎著皮箱上,笑眯眯道:“錢帶來了吧?快給我,你身子弱,拿不動,我幫你拿。”
方陽乾脆利落地把皮箱遞給他,善解人意地問:“不如打開數數吧?”
養父眼前一亮:“好啊!”
他樂顛顛抱著皮箱蹲到台階前,興奮得整張臉都在顫抖,絲毫沒有察覺危險降臨。
就在他迫不及待打開皮箱一瞬間,一抹影子悄然從背後將他完全籠罩在陰影當中。
後腦勺驟然一陣劇痛!
養父隻來得及發出一聲低沉悶哼,隨即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方陽拎著一塊磚頭——工地上隨處可見,磚頭一角沾上了血跡。
他劇烈地喘著氣,纖細手臂發抖,卻強迫自己平複呼吸,把昏迷養父拖上車子後備箱,帶血磚頭扔進皮箱裡,一並塞上車。
他以最快速度清理完現場,上車,朝著海邊堤岸揚長而去。
神經異常緊繃方陽,慌亂之中完全沒注意到,遠處停著一輛黑色麵包車,車窗隱約伸出一隻微型攝影機鏡頭,發出幾聲細微聲響。
※※※
同一時間,遠在市中心金融街眾生公司樓上法務辦公室內,容致正在電腦前撰寫郵件。
屏幕上,是一封裝修公司發來驗收報告。
最後一封郵件發送完畢,他端起手邊咖啡低頭抿一口,濃鬱香味混合著黑咖啡苦味覆上味蕾,在唇齒見久久不散。
手機滴滴想起兩聲,容致隨手看一眼,是他派去跟蹤方陽私家偵探。
對方發送過來一段簡短視頻和照片,容致重複看了兩次,黑沉雙眼微微眯起,嘴角抿出一絲意味深長笑。
當初在溫睿昀慈善晚宴上,他曾經聽見方陽跟某人通話,話裡隱約透露出商珩名字,彼時他尚不知道那通電話具體內容。
事到如今,隨著懷夢娛樂陳年舊賬被不斷翻出,其中有好幾筆去向不明資金,再加上這段視頻和照片,商珩樣貌和方家去世大哥相似度,一切真相已顯而易見。
容致握著手機,拇指劃過轉發鍵,陷入沉思,卻始終沒有按下去。
正在這時,溫盛齊敲門走進來,撓著後腦勺問:“容哥,商哥沒有跟你說他留下東西放在那裡了?”
容致收起手機:“什麼東西?”
溫盛齊有些著急:“他說今晚讓我帶回去給大哥,當時我沒拿走,放在哪裡我現在給忘記了……”
“本來商哥打算自己帶,結果臨時有急事,去外麵開會,東西落在公司了,我發消息給他也沒回,我正趕著回家呢!”
容致推了推眼鏡,溫聲細語安撫他道:“彆急。我好像記得,我幫你找找,一會找到了給你送過去。”
“誒,好!謝謝容哥。”
看著溫盛齊一溜小跑離開,容致在隔壁會議室找了找,在休息間櫃子裡找到一方禮盒,裡麵是一瓶紅酒,88年羅曼尼康帝,溫睿昀最愛,每晚睡前都要小酌半杯助眠。
盒子裡掉出一張黑底燙金小卡片,上麵被商珩龍飛鳳舞寫著一行大字——“請我溫先生笑納”,落款日期,2月14號。
那一瞬,容致瞳孔收縮如針,死死盯著這行字,捏著卡片手指用力地發顫。
※※※
溫盛齊在公司大門外徘徊片刻,正按耐不住準備給容致打電話時,卻見對方拎著一隻禮盒緩步而來。
“是這個吧?你忘在會議室了。”容致溫雅地笑了笑,把禮盒遞給他。
溫盛齊恍然大悟:“對對,看我這金魚記憶,多謝你了容哥!”
“不客氣。”容致細心地叮囑他,“裡麵是酒,小心輕拿輕放,彆碰壞了。”
溫盛齊感激地點點頭:“原來是酒,我知道了!”
容致目送他開車離去,長久地立在原地,緩緩收斂了笑意。
※※※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這棟斥巨資建造懷夢大廈,如今已接連換了好幾任主人。
股東換屆,公司一夜易主消息傳出外界,業內唱衰論調立刻有了截然不同變化,隨著預期回暖,差點跌出發行價股價終於開始觸底反彈。
懷夢娛樂股東大會,會上光是商討方陽留下爛攤子,董事會眾人七嘴八舌就吵鬨了幾個小時。
屬於方陽座位,今日依舊缺席,自從商珩入主懷夢,他已經聯係好幾天沒有出現,也不知去了哪裡。
商珩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好不容易中途休息十分鐘,他低頭喝口茶潤喉,百無聊賴之下,摸出手機看一眼,幾條溫盛齊發來訊息,幾小時前。
最新一條來自溫睿昀:收到你禮物了,晚上等你,我商先生。
顧凜狐疑地盯著他:“你在那偷笑什麼?”
商珩回過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臉頰,懶散散往椅背一靠,一本正經道:“顧總,你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