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說道:“太太每日裡日理萬機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空見你。不過她素來和善,若是你能見著,少不得有些進益。若是見不著,我告訴你個巧宗兒。”
見劉姥姥豎起耳朵聽得認真,自得道:“我便引你去見璉二奶奶,她也是我們王家的小姐,和貴婿家裡也算有些攀扯。若是璉二奶奶有心,你運氣又不錯能夠見著我們府裡老太太,那才是好事。我們老太太素來是個憐貧惜弱的性子,必不叫你落空。”
見周瑞家的條理分明地將路子說清楚,劉姥姥難免有些激動,萬分的感謝。
說了幾句話,周瑞家的又遣了個丫頭去探聽王氏或是璉二奶奶是否有空。
又有一個丫頭端上來幾盤瓜果點心,俱是祖孫兩個從未見過的。板兒是個孩子,見著好吃的點心難免忘了形,吃的歡快。見狀,劉姥姥覺得有些丟臉,忙扯了扯孫子的衣袖,嗬斥了一番。
周瑞家的倒未曾有什麼鄙夷的樣子,隻是笑著勸道:“不過是些點心,,況且這點心可是我們府上請的一位正宗的淮揚師傅做的麵點,便是太太、小姐們也都說好的,板兒小孩子家家的喜歡吃,也是常理,姥姥不必在意。”麵上不顯,心裡卻是相當得意。
劉姥姥難免恭維她,這般好東西,平常人家都是難得的,虧得她在主子麵前是頭一份的體麵,這才能拿到好東西。周瑞家的雖然嘴上謙虛,但是內心裡還真是這般想的。隻是要說頭一份,她倒是有些心虛,這府上原本最得意的便是賴大一家子,哥哥在榮府當大管家,弟弟在寧府裡當大管家。
當是時,便是她這般的太太們的心腹陪房見著賴大家的、賴嬤嬤等人都要笑臉相迎。畢竟人家背後站著的可是兩府輩分最高的人――賈母。
可惜賈攸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便將這家人都放了出去,現如今頂替了差事的卻榮國府的世仆,林之孝一家子,不算是哪位奶奶或是太太的心腹陪房,但做事精乾、極有章法,倒也叫人頗為看重。
也是因為知道自己和當家太太們沒有那點子香火情緣,林之孝兩口子行事極為低調,也不多話,偏偏把事情打理地利落。也不是沒有人肖想過兩口子這份油水足足的位子。府上幾位太太的陪房都有些蠢蠢欲動,偏偏他的行事落了賈攸賈三爺的眼,因此之後倒也無人敢覬覦了。
兩口子也是越發地兢兢業業了。隻憑著這份用心,倒也入了幾位太太們的眼,倒有幾分體麵,在下人中也是頗有些聲望,算得上是榮國府下人中的第一等了。相比之下,周瑞家的便差得遠了。
隻是聽劉姥姥不明所以地誇讚自己,她也不好反駁,隻是含糊幾句過去了。
過了一晌,那丫頭回來卻說王氏今日禮佛,不見外人了。
聞言劉姥姥難免有些失望,又聽到那人說,回來的路上見到了平兒,璉二奶奶那裡倒是無甚要事。
周瑞家的聽了便知事情成了,忙催著劉姥姥道:“姥姥快起來,趁著這會兒奶奶有空想去見見。”
劉姥姥牽起板兒的手,整理下兩人的衣著,跟著周瑞家的便往府裡去了。因榮國府占地不小,他們幾個下人不似當年的賴嬤嬤般有體麵,可以同太太、奶奶們一般乘轎、坐車,隻能靠著步行。
好在劉姥姥常年在田間地頭上乾活,身子骨康健地很,腳程一點不比常年走慣了的周瑞家的慢。倒是板兒年紀還小,有些不耐,但是今日進京來,不知道看了多少以往在家裡未見到的新鮮花樣,吃了以前從未吃過的好吃點心。
況這榮國府造的威嚴瑰麗,有一番氣勢,他自然有些瑟縮,倒不像在家裡那般癡纏耍賴,隻是耐住了身上的酸痛,乖乖被姥姥牽著,好奇地張望著。
賈璉夫婦住的地方是榮國府正院榮禧堂後邊的一處小院子,先到了倒廳,周瑞家的叫她在這裡略避一避,又叫下麵的丫鬟送了茶水上來。自己起身去尋了王熙鳳身邊的心腹得力丫頭喚作平兒的,向她說明了劉姥姥的起初來曆。
她說道:“雖說現在敗落了,到底當年他們家同咱們王家老太爺連過宗,如今人家上門來,咱們也不好不理睬,倒叫人說話,原是想要回稟了我們太太的,隻是今兒太太不得閒,不得已,我方才領了人到這裡來尋二奶奶。”
平兒琢磨了一會兒,笑著說道:“既是這般,那我便去回了奶奶,左右奶奶平日裡也無甚要事,如今老親來,必是要見見的。”
周瑞家的也是這樣想的,他們這樣的人家,最重名聲,雖說是已經出嫁了的姑奶奶,可是這劉姥姥到底和娘家有些瓜葛,她們必不會視而不見的,傳出去落一個嫌貧愛富的名聲可不好。
因此她這才直接將人帶了進來。
平兒進去通報,不過盞茶的工夫便出來,說道:“奶奶叫請姥姥進來。”鳳姐兒如今不管家,平日裡在家不過奉承老太太並自家婆婆,或是帶著女兒大姐兒,倒也沒什麼要事。
劉姥姥喜不自禁,算是能見著人了。
在平兒的帶領下,她牽著板兒的手神色拘謹地進了堂屋,一進屋,撲鼻的香氣便叫她有些頭暈目眩,所視之處都是金碧輝煌的樣子,叫人不敢直視。
隻見當堂上邊坐著一位女子,穿著華麗,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麵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聞,恍若神仙妃子一般,叫人移不開眼去。她手裡端著盞茶,正在細細品茗。
劉姥姥見狀忙拜了拜給鳳姐請安。王熙鳳見狀,忙說道:“周媽媽,快將姥姥扶起來,可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