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燒夠供全族老少爺們從頭到腳痛快搓個澡的熱水, 柴火間的大缸從下午一直燒水燒到月上中天,看火上水的獸人換了好幾茬,爐塘子都快被燒出來的草木灰堵了,裡格正指揮著人把爐灰往外扒一些出來保證塘內空氣流通,最後幾個泡完澡的老人腦袋上包著毛巾熱氣紅彤彤地出來了。
一群老頭裡麵,布這個壯年格外顯眼。
讓族裡的老人在蓮蓬頭下衝乾淨身體後再到浴室中間那個圓形的大浴池裡泡泡熱水疏鬆筋骨,這個是裡格的主意。
族裡有些年老的獸人, 年輕時候吃過大苦, 不是這有暗傷就是那有隱痛, 裡格尋思著這種毛病彆說目前的醫療條件, 就放在後世也不好治,隻能日常多保養,泡溫泉沒有那個條件,泡個熱水還是完全做得到的,於是就燒了熱水請老人們到池子裡去鬆快鬆快。
本來這種事兒年輕人心照不宣就不去摻和了, 反正澡堂子又不會跑掉,誰知布這個老不修,仗著自己是族長, 厚著臉皮混到老人隊伍裡,十分厚顏地表示他年老體僵, 也需要泡澡。
裡格:行叭,你是族長。
身上十幾年的老泥被搓洗一空,每個獸人體感自己都輕了好幾斤,尤其是頭發窩裡少了那種油膩瘙癢的感覺, 風一吹能飄起來似的。
老人們就更不用說了,在微燙的熱水裡泡了幾個小時,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時常困擾他們的關節痛,手腳發涼等狀況大大減輕,整個人都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裡格知道獸人們能這麼舒服,純粹就是從來沒洗過熱水澡的緣故,一旦洗習慣了,也就那樣了,不過洗澡這件事嘛,是會上癮的,等他們洗習慣了,甚至幾天不洗還覺得渾身臟的難受的時候,他的目的就達到了,現在嘛,慢慢來。
這一澡,洗得渾身舒坦,又精疲力儘。
夜已經很深了,屋外秋風瑟瑟,屋內卻如春溫暖。
獸人們在自家的火塘邊借著熱力烤毛發,水汽還未儘去,上下眼皮卻已經撐不住似的要打架了,在溫暖舒適的屋子裡,感受著從頭到腳新奇的清新,不遠處是嗶啵作響的柴火,身邊是令人安心的同伴,在這種安逸的氛圍裡,獸人們頭一歪就放任自己沉入了黑甜的夢境。
這幾天為了趕製羊油皂基本上沒睡個好覺的裡格,此刻把腦袋埋在自家兄弟香噴噴的絨毛裡,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屋子裡原本還有低低的聊天聲和雌性們互相幫忙梳頭發的動作聲,沒過多久,連這樣細小的聲音都不見了,飄著清新皂油味兒的屋子裡,隻有偶爾一兩聲低低的夢囈和規律的呼吸。
夜深了,獸人們都睡了。
不得不說獸人們運氣不錯,抓住了入冬前最後一個溫暖的時刻,完成了全部落洗澡的偉大壯舉,真是可喜可賀。
這個後半夜,寒流席卷了大地。
睡夢中,裡格覺得有點涼,把自己的兩隻腳丫擠進了爸爸們的肚皮下。
......
由於昨晚上睡的太晚,第二天所有獸人們不約而同都起遲了。
裡格破天荒成了部落第一個起床的人。
燒了一晚上的火塘裡隻剩少許餘燼,裡格搓了搓爪子,覺得吸進鼻子裡的空氣有些涼,看了看自家還在呼呼大睡的三隻,快手快腳地往火塘裡扔了些樹皮喂大火苗,又架了幾塊粗柴,等火塘裡熊熊燃燒後,他才安心地舒了口氣。
用力搬開擦擦跨界的腳丫子給自己騰出條路來,裡格從一堆胳膊腿中間輕盈地跳了出去,走到門邊,輕輕拉開一條縫往外看。
一片純然的白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撲進了裡格豎起的貓咪瞳孔。
鵝毛般的大雪從穹頂上紛紛揚揚抖落下來,草原像蓋了一條白毯,屋頂上,枝頭上,全是毛絨絨的白。
又是一夜入冬。
裡格好奇地打量著外頭,雖然都是一夜入冬,不過草原上的冬季跟裡格出生地的冬季還是略有不同的,如果說他在九方部落老族地渡過的那個冬天是千裡冰封,草原上的冬天就是萬裡雪飄,一個冰國,一個雪鄉,氣溫都是要人命的冷,並沒有因為雪的觸感看起來更柔軟溫度就比較手下留情。
寒風夾著幾顆指甲蓋大小的雪片撞在裡格鼻子上,裡格激靈靈打了個哆嗦,隨後,就有一雙溫熱的大手把他從門邊薅走,合上了不斷往裡滋著寒氣的門縫。
就在裡格對著門外探頭探腦的時候,部落裡的大家都被放進來的冷氣熏醒了。
吐了吐舌頭,裡格表示不關我事,我還是個幼崽,就毫無愧色地順著奎因的力道被拉走了。
醒來的獸人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家火塘裡加柴,不過有過烤火經驗的人都知道,當周遭溫度很低的時候,火堆的熱輻射範圍是很有限的,隻有正麵受到熱輻射的膝蓋啊,手抓啊之類的比較燙,脊背或者腳指頭這種部位就不大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