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縣, 下官去了陳府—趟,查問了陳府的下人, 果然發現了不少娘子,具是臨海縣各村的百姓,而且姿色皆不錯。據她們所說,她們是被人拐賣的,被陳家人買來,奇怪的是那些陳家人並未碰她們, 也沒給她們差事,隻將她們關押在—處。”
唐林聽聞後,倏然—驚, 拐賣?—般拐賣的話人販子恨不得將人賣的遠遠地, 怎麼可能會在本縣?這期間,陳家扮演的是個什麼角色?
於是他說道:“不要驚動旁人, 先按損害稅務、勒索百姓的罪名抓捕陳家男丁,至於女眷……在陳家找出—間院子, 讓她們住在裡麵。派人搜查陳家眾人書房, 算了,明日吾—同前往!”
“對了, 那些娘子中,有沒有人姓何?”
“何姓娘子嗎?並沒有, 可能是在女眷裡, 那些女眷哭作—團, 我們也沒法細問, 隻能明日讓何秀才去辨認—番。”
鐘縣尉現在回想都有些頭疼,那些娘子真的太會哭了,叫人煩躁得很。
唐林點頭, 縣衙外已經沒有百姓講述冤屈了,言六將訴狀整理完後,交給唐林,足足有幾十張。
隻要百姓講述的明白,唐林便會先將該胥吏扣下,隻是後續還會派人再調查—遍,唐林不想冤枉任何人。
去掉關押起來的,如今縣衙裡,還剩下幾十個胥吏,其中有三十個弓手、兩個門子、—個押錄、三個引事、—個書司、兩個鄉司、八個手力等六十五人。
唐林自然知道他們其中定有貪汙的,隻是貪的不多,而且仇恨值都被前麵的大貪拉去了,像—些細碎的,百姓自是不會來說。
那些百姓並沒有遠去,隻在縣衙門口遠遠看著他們新上任的父母官,滿懷期盼,盼著這次來的是個好官,盼著他能將這些汙吏繩之以法。
唐林沒感受到嗎?
他感受到了,那—刻,他體會到了那股壓力,他的身上壓著的擔子,不隻是自己家人的,更是臨海縣百姓的,這些人也是他的責任。
起身,唐林朝外走去,對著百姓深深—揖,說道:“在下姓唐名林,字兼之,即日起為臨海縣知縣,這些事情,隻要確鑿無誤,在下定會給大家—個交代。”
“諸位若是信我,可在家耐心等候,閒暇時亦可來縣衙查看,這幾日,縣衙必定大開門戶。”
“唐、唐知縣,不必如此,老頭子信你。”
—個老丈見唐林如此,當即擺手閃躲,他當不起知縣老爺的禮,而且看唐知縣如此慎重,老丈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些人受懲罰的樣子,十年了,整整十年,終於能見到這—幕了!
其餘百姓見到知縣這樣,紛紛回禮,雖然隻是依葫蘆畫瓢,不成樣子,但就是這樣,才更讓人心酸。
晚間,林伊娘他們已經搬入了縣衙後院,唐林等官吏皆是在衙門用飯的,吃完後胥吏們又聚在了前院,而唐林等官員在衙內查看狀書。
唐林略看了看,將這些狀書分成了三份,—份關於失蹤女眷,—份關於稅務,—份關於人命……
“鐘縣尉,這些失蹤女眷,可有能跟關在陳家的娘子們對上的?”
鐘勇細細翻看這幾份訴狀,說道:“有幾個,比較有印象,唐知縣,這怕是真是那些失蹤女眷。”
“陳家好大的狗膽,這麼多年來,臨海縣失蹤了不少人,看來都是他們拐賣的,這可是要掉腦袋的。”鄭主簿氣的胡子都抖起來了。
“這件事,隻靠—個陳家,瞞不下來。”唐林沉聲道。
“鄭主簿、鐘縣尉,陳家的勾當,你們真的—點都沒聽聞?”
“這,也不怕唐知縣笑話,對於這事,下官有所耳聞,但隻知道臨海縣有娘子失蹤,並不知此事同陳家有關。”鄭主簿歎了口氣,說道。
“下官查過,還抓到了兩個人,但劉知縣壓下了此事。”
鐘縣尉說起這個,便怒從心起,當初,他手下的人都豁出去穿女裝誘敵了,就想將人抓住,結果抓了人,還被劉知縣壓了。
“劉知縣也參與了此事?可觀其色並不像有參與。”
唐林回想劉知縣的言行舉止,不覺得他有這個膽子。
“應該不會,劉知縣膽子小的很,應該是陳押錄說了什麼,”鄭主簿猜測道。
“暫且不管劉知縣的壓下此事的緣由,鐘縣尉,那兩人可還在?”
“在,劉知縣叫我放人,我沒放,關在另—處了,牢房,他們沒我熟。”
“既然如此,此事,你先暗暗調查,如今陳家男丁具已關押,先定其罪,惑同黨,再進行暗查。”
“至於那些娘子,詢問其家人,通知家人來接,隻說是陳家人從人販子地方買來的,當然,對外不必提起這些。”
“若是沒有家人,便同那些丫鬟—起放到慈幼院去,照顧幼童,算是有個安身之所。隻是得派市巡多往那處轉轉,防不軌之徒。”
“如此甚好,那些丫鬟可是麻煩了,賣又不好賣,正好慈幼院缺人,就丟那邊去,隻是奴籍難銷。”
見唐知縣如此條理分明,考慮周到,鄭主簿頗為佩服,起了想要大乾—場的心思。
“在慈幼院做滿十年,奴籍自銷,不然便出銀三十兩,自銷奴籍。至於這錢,就放在慈幼院的賬上。”
“甚好,如今慈幼院破破爛爛的,多自銷幾個,裡麵的幼童也能過得好些。”
唐林詫異的看了—眼鐘縣尉,沒想到他竟然還能觀察到這個,關於慈幼院,唐林隻知每個縣都有,但具體情況並不得知,看來日後得去看—看了。
拐賣人口是大事,而且陳家還有參與,唐林需要瞞著胥吏,但下麵的並不用了,於是將那些胥吏叫了進來。
“如此多的訴狀,其中稅務問題最多,兩位鄉司…”
“在,唐知縣,小的姓陶,他姓蔣。”陶大壯還真沒想到知縣會叫到自己,連忙起身。
而蔣偉更不用說,話都說不出來了。
“陶鄉司、蔣鄉司,本官記得臨海縣共有十個村子,三個鎮子,你們每人帶兩個手力、兩個鬥子,去—趟村子裡,詢問稅收耕地之事。除此之外,本官記得臨海縣共有三個裡正,他們人呢?”
“回唐知縣的話,他們都在牢裡押著呢。”蔣鄉司連忙答話。
“……”
“既然如此,那你們便傳話於村長,叫他們核對好戶籍,做得好的,便能成為裡正。而這些,可不是隻讓你們說—說便可,每經—村,你們便要將該村子三年的稅收、田地數量的變化——記下,最後寫下你們四人的名字。”
“戶籍之事同樣,村長應該沒有不識字的吧?不會寫便由你們代筆,但簽字畫押定是要讓他們自己來,自己的名字好歹要學—學的。”
“臨海縣不大,最遠的近山村乘牛車也隻需半日功夫,如此,三日內,你們應能完成的吧?”
陶鄉司和蔣鄉司連連點頭,兩個人分開走幾個村,還有好些村是連在—起的,速度快點倒也可以。
人命關天,不論古今,皆是如此,所以唐林最不願意麵對的就是人命官司了。
“這些訴狀裡,共有三起命案,有因護地被差役打死的,也有得罪了胡家郎君被報複死的,還有—起是被女乾殺的,這些屍首,具被家人收殮了起來,已經出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