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皇太孫遠去的身影, 唐林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今年的朝會,太子未出席反而是太孫出席,而裕郡王明顯沒有放棄, 看開今年多風雨。
回到自己的衙房後, 唐林先處理司封司的事情, 今年立了功的官員, 可以封蔭女眷。
還有官員的封蔭奏章,用完的司內需要補上一份,萬一官員立大功,朝廷便可以直接敕封, 不用來回通信,浪費時間。
將能封的列出來, 敕封和誥封分開來,需要填補的也另外列出一張,先讓人查探那些功績屬實與否, 然後就可以讓吳尚書過目,送到禮部去了。
此事處理的極快,那些功過皆有記錄, 查探方便, 不過幾日便可以了。
若是有失,那就是考功司的錯了, 算下來,還是唐林這個右侍郎的失誤。
這樣一想, 唐林更加謹慎,特意從裡麵盲選了幾個,讓兩司之人前去查探,如今查出倒是好說, 要是等日後查出,那就難說了。
也就是這幾日,範尚書之子的事情就出來了,搶奪百姓財物、打傷官吏為子虛烏有之事。
但是收受商人錢財確有其事,有商人的賬冊為證。那是個藥商,而且也查出這個商人買於藥房的藥材,品質大多不好。
如此一來,朝堂上眾說紛紜,有說這些錢財是商人贈與的,無傷大雅;也有說商人的藥材鬨出過人命,事關重大。
最後唐林上言按《寧朝國律》來辦,商人沒收家財,腰斬;範尚書之子,收受不法商人錢財,並給予他庇護,剝奪功名,永不錄用。
唐林本以為此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直到吏部收到範尚書的告老奏章,範尚書是要致仕了!!
“前些時日,王昶去了一趟範府。”葉楚山點了自己的弟子一句。
“是在定罪之前?所以此事才會隻有收受商人錢財一罪,其餘幾條皆沒有了,這是他們的交易,對嗎?”唐林沉聲道。
“你心裡中已有答案,何必再來問我。”
“範家以詩書傳家,教養極嚴,範尚書是聰明人,他定是有防備。此事應是誣陷,既然這樣,他為何要妥協?”唐林似是在問老師,又是在問自己。
“世家…是範家之事,當時朝堂上說要清查,查的是範府的賬目,那麼範家那來源不明的錢財就會被朝廷知曉。”
“可藥商之事,不就是需要清查的嗎?為何隻定這一罪?而不是搶奪財物?”唐林看向老師問道。
“是警告,那本賬簿是從藥商地方查出,不過上麵的名字隻有範家三郎,若是沒談攏,上麵的名字就是範府了。”葉楚山聽到這,歎了口氣。
“世家底蘊深厚,有些已經經曆四朝了,天下改朝換代,可世家屹立不倒,不得不說,這是世家的可取之處。”
“但是,隨著君王們意識到世家的危害,提出科舉晉升之道,如今世家已經無法再壟斷朝堂。如今他們的勢力已經小了不少。可他們中間,有不少人想要恢複他們在成朝的榮光呢!”
唐林皺眉,說道:“這根本不可能,沒有哪一個君王願意廢棄科舉,將選官之責交給臣子。”
“自從乾朝提出科舉後,經過武朝的完善,到如今的寧朝,朝廷不看家世擇官,九品中正製已被廢棄,君主掌握大權,若是世家有遠見的話,應該要好好教導家中子弟才是。”
“沒錯,範尚書就是這樣想的,之前的世家們也是這樣做的。世家藏書眾多,普通的學子根本比不過他們,如此世家在朝中也有權柄在握,就算是被官家打壓了幾十年,也依然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可是王家出了個後妃,而且還誕下了皇子,所以,王昶便起了這心思。”
葉楚山以前還頗為推崇世家,可隨著年歲越大,也知道了世家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當初科舉提出來後,世家都瘋了,隻是那時乾□□兵權在握,殺了好幾個世家,這才讓他們不得不認。”
“可惜,乾□□明明身體健朗,可卻隻活到不惑之年,這中間世家怕是出了大力。”
“能支撐到寧朝的世家,有他們各自的錢財來源,隱戶隱田是常有的,但也有其各自的營生。”
“世家子們各有愛好,詩書不說,但那些字畫的收集就要不少,要維持他們的體麵還有這麼多的花銷,可不是這麼容易的。”
“所以範家經不住細查,不對,應該是大部分世家的賬目經不住細查,就算有暗賬,但是明麵的支出,可不是那麼容易能抹平的。王昶這是撕破了臉,以範家做要挾,想要得到那個位置呢!”
講完這些,葉楚山慢悠悠地吃了口茶,他以前家境也算富裕,但是遠遠達不到世家這個門檻。
進了朝堂,他就是寒門之子,也是那時寒門子弟多了一些,互相也能抱團,不然早就被世家子排擠出去了。
唐林邊聽邊思索,最後說道:“範家經不住查,王家自然也經不住,隻是現在官家還不能下手罷了!這就是在玩火。”
“老師,雖然世家沒將這些營生放到明麵上,但弟子也能猜出來。隱戶隱田、販賣私鹽、瞞報礦脈、私鑄錢幣、遠航船隊、草原商隊,這些不就是世家的營生嗎?”
“讓一部分子弟行商,一部分子弟為官,官商勾連,不將鹽鐵賣給九夷等敵國就算是有良心的了!”唐林說道。
“你這是活膩了,這話也就在我這裡說說,其它的,不管在哪裡都不能說。”
“當初你提出遠航船隊的時候,那些世家就看不慣你了,製鹽還有改革鹽稅的事情儘早忘了,為師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葉楚山一杯茶差點潑過去,這麼多年來他也就想明白了其中幾樣營生,結果這個弟子倒好,還未步入朝堂時就想要改革鹽稅,如今這想的是愈發的多了。
“沒萬全把握,弟子不會提出來的。”唐林見老師這般,連忙坐過去,輕拍他的後背。
“世家的事情,你暫且不要管,官家自然會有法子。”
還是不放心,葉楚山直接搬到了弟子家裡,日日盯著他,見他真的沒起這念頭,才作罷!
連請兩封奏章後,官家終於準了範尚書的致仕奏章,不過貼職依然在,隻是不再參與朝堂諸事了。
禮部尚書空缺,有資曆的從三品以上官員都活動起來了,就連一些擁有從二品虛職的官員,也都想要得到這個差遣,禮部尚書的權利,可比學士什麼的要大得多。
世家這邊倒是頗為一致,儘皆推舉王昶,隻有少部分不言不語,置身事外。
而寒門這邊人數較少,不過高官多,也各有推舉,朝堂上熱鬨了好一陣子。
一會兒這個官員某某事處理的不好,一會兒這個官員子侄不對,能到最後的,就是兩隻幾百年的老狐狸。
王昶怎麼也沒想到會突然出現一個人,憑他的手段,就算是完人,他也能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