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說句對不起的。
可對不起三個字的份量實在太輕,說出來,無關痛癢,根本隻是在既有的傷害上再次撒鹽。
倪瀟月不想見到他……
他明白了。
秦冉如同散架般,形如遊魂的走出病房。
……
三天後。
病房裡的電視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下麵播報一條本市新聞,本城首富遇刺案有新的進展:17日晚間,倪崇之女倪瀟月遭遇一起故意傷害案件。
24歲的倪瀟月不久前繼承一筆巨額遺產,不多時,她在自家家中被人用刀刺傷脖頸,被刺後已經緊急送醫。
嫌犯為男士,自帶匕首行凶,不排除有為錢作案的嫌疑。據悉,嫌犯已經前往警局自首,作案目的正在調查中……】
對麵的病床上,倪瀟月歎息一聲,關掉電視。
脖頸處纏著厚厚的繃帶,好在那日搶救及時,沒有危及筋骨。
皮外組織傷害恢複的快,這幾天,她除了脖子不能動,其他地方完好無損,氣色也已經在慢慢恢複。
她這邊是脫離了危險,已無大礙。
而沒想到的是,闖了禍的秦冉,居然真的去自首了!
他甚至沒有知會她這個當事人一聲,就把他自己送上了斷頭台。
難道,他對不起的是法律嗎?
倪瀟月氣憤之餘,又無奈的搖頭……
“打聽到了嗎?”門被推開,看見來人,倪瀟月凝眉問。
唐重將材料放到桌上,語氣不善:“那家夥還算有氣節,真的去認罪了,就在這附近的城南派出所,現在警方正在備案,希望我們配合調查。”
算他識相,自己去自首,要是他敢逍遙法外,他會將他打到骨折!
倪瀟月沉寂許久……
配合調查,無非是給秦冉的定罪提供證據,如果故意傷害罪成立,起碼判三年,而她現在,真的想要秦冉坐牢嗎?
牢可以坐,但是沒必要。
他明明可以為她所用的。
倪瀟月掀了掀唇,眸子閃過一絲深沉:“你去城南那邊,保他出來。”
“保人?!”唐重一驚,眼角眉梢蘊著不解,“我們為什麼要保他?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彆忘了,他那天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可他在最後一刻也良心發現,通知了你救人。”倪瀟月若有所思,神色冷靜。
真的想要她的命,也真的留了她一命……
兩種極端情緒都是一個少年顯而易見的內心掙紮。
在事態無法挽回之前,他住了手。
秉從最後的良知,放棄了致她於死地。
這樣的人,並不是無可救藥的人,倪瀟月打定主意。
“你去保他,如果一口咬定我隻是輕微受傷,不足以構成傷害罪判定,他會被無罪釋放。”
“這又是何必…”唐重眉頭一擰,加重語氣,“你真的決定這麼做?”
倪瀟月不再回答,隻用嚴肅的眼神睨他一眼,眼底有不容置喙的堅決。
“我知道了。”唐重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推門出去,“我會帶他過來。”
.
警局。
“唐先生,沒搞錯吧?”警察再一次核對道,“你的意思是說,隻是一場意外,這位自首的叫秦冉的嫌疑人,並沒有故意傷害倪小姐?”
“正是這樣。”
唐重掛上職業微笑,一本正經的解釋經過:“張警官,其實你有所不知,當晚的真實情況是這樣——兩位當事人呢,哦,就是秦冉和我們倪總,原本就認識,還是不錯的朋友。”
“兩位當天晚上喝了一點酒,都是處於微醺的狀態,在合約問題上有小小的爭議沒有談攏,發生了一點口角。”
“你知道醉酒狀態下,情緒會稍微放大,本來隻是小打小鬨,結果撕扯推拉就受了點皮外傷,當然,結果也非常輕微,並不構成故意傷害,這麼跟你說吧,我們倪總現在活蹦亂跳,已經在處理公務了,可見毫無影響。至於診斷報告,我隨後會派人送來,你們一看便知。”
秦冉的眸子裡一派波濤洶湧,他抿了抿乾澀的嘴唇,身形有不可抑製的震動。
輕微傷害?
不構成犯罪?
萬萬沒想到,唐重會這樣來給他洗脫罪名!
情況和秦冉自首時的說法有出入,警察有些迷茫:“如果真的按你所說,那我們還需要無罪核查。”
“當然,當然,倪總和我都會儘力配合。畢竟我們當時都在場,”唐重話音一轉,冷眼瞧了一瞧秦冉,轉頭後再次微笑,“那現在,我可以先帶他走了吧?”
張警官撓了撓頭:“受害人如果堅持無重大損傷,原則上,嫌疑人是可以進行無罪判定。”
“那就好,人我先帶走…”唐重擠出一抹笑,實則惡狠狠瞪了一眼尚處於迷茫狀態的秦冉,“愣著乾嘛!還不走?!”
警局外。
秦冉跟在唐重身後出門,幾次三番欲言又止,走到車前,終於沒有忍住。
他麵色深沉,眼裡一派疑惑不解。
半晌後,沉聲問:“你為什麼要替我脫罪?”
明明事實根本不是唐重方才所說的,熟人間的推拉撕扯,事實是,他真的傷害到了倪瀟月,而且是差一點沒命。
“為什麼?”唐重不由分說給他一個白眼,“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不過這個問題,你該問的不是我,因為——根本就不是我想救你!”
秦冉徹底怔住,一雙深邃的眼睛裡,溢滿驚濤駭浪。
“…是她?”
唐重皮笑肉不笑,忍住再次給對方一拳的衝動。
“沒錯,是倪總。她讓我來保的你!”
大步流星跨到車邊,將車子解鎖,唐重站定,冷冷看向渾身僵硬,一動未動的秦冉。
“上車!把你犯下的錯,當麵去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