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銘覺得小尾巴有點不對勁。
他往左邊走一步,俞宿就往左邊跟一步,他往右,小尾巴也往右。
就差伸出手指抓住他的衣角,像小貓一樣掛在他身上了。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場麵一度看著滑稽。
吳玉梅看著忍不住憋笑,她不能笑出來,俞宿脾氣好,但她兒子可是會惱羞成怒的。
時銘無奈的掃了一眼親媽,帶著小尾巴回到房間,關上門,雙手環胸看著俞宿。
俞宿一下子緊張起來,一副恨不得躲起來的架勢,兩隻大眼睛左顧右盼就是不看時銘。
他怕時銘看穿自己的舍不得。
俞宿心想:如果時銘知道我舍不得他,肯定會得意的,說不定會笑話我。
怎麼養了這麼久,還是跟小鵪鶉似的喜歡縮起來。時銘心想。
時銘俯身,輕柔的拍了一下他的額頭:“你怎麼了?”
俞宿低著頭,磨蹭著自己的腳尖:“沒什麼……”
時銘挑眉,他向來沒耐性,更不喜歡哄孩子,但相比起來,他更不願意看見俞宿的小心翼翼。
“俞宿,我們是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說。”
“還是說,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
俞宿掙紮了許久,時銘承認他們是朋友,說的那麼真心,以至於俞宿覺得,眼前的人或許是可以相信的。
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我……我就是有點舍不得。”
時銘愣住了,反問了一句:“舍不得什麼?”
俞宿一下子捏緊了拳頭,臉頰漲得通紅:我都說了舍不得,你還要問為什麼,時銘太狡猾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時銘想得意就得意,想笑話就笑話吧!
誰俞宿猛然抬頭,一雙眼睛滿是崇拜和仰慕,他伸手抱住時銘纖細的腰肢:“我舍不得你。”
時銘那麼好的身手,居然沒躲開俞宿的擁抱。
不習慣這麼親密的身體接觸,時銘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卻又不好直接把人推開:“俞宿,好好說話。”
俞宿的臉頰貼在他胸口,透過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僵硬的肌肉,手臂下的腰也緊繃著,但推在他身上的動作卻是輕柔的。
切,剛才還假裝不在意,結果時銘比我更舍不得。
俞宿有些小得意,他已經一點也不怕時銘了,反倒是抱得更緊。
沒想到時銘就喜歡聽直白的肉麻話,既然這樣,幾句話而已,俞宿不介意多說點,讓時銘更高興。
“很快就能湊夠車費,離開汕城之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時銘,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再也看不到你。”
越說越激動,三分真心也變成了七分。
俞宿的身體微微顫抖,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賺到錢,肯定還過著每天吃不飽穿不好,挨打受罵。”
“我想去找她,但是也不想離開你。”
“時銘,我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喜歡你,不想離開你。”
這下子時銘肯定要得意壞了!
胸口傳來灼熱的濕意,那是俞宿的眼淚,燙得時銘的心尖發顫。
時銘沒想到放學時,自己隨口一句話,會對這孩子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也沒有想過,俞宿對自己會這麼的信任,到了依賴的地步。
原本,他隻是看不過去,搭把手而已。
一個不小心,似乎收獲了一個崇拜者——
時銘放緩了自己的聲音,有些笨拙的撫摸著俞宿的脊背,想要安撫哭得渾身發顫的人。
有生以來第一次,時銘有些懊惱自己嘴笨,說不出安慰的話。
他不知道說完這些話的俞宿也有些懊惱,腦袋裡頭不斷想著會不會表演的太過,時銘會不會覺得他太黏人,相處不久,俞宿卻已經摸清了時銘的性格,他喜歡簡單,討厭粘人的麻煩。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依偎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俞宿鬆開手,抬頭露出一雙紅彤彤的大眼睛,顯得越發的清澈。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鼻尖紅彤彤的,就用那雙還綴滿淚意的眼睛盯著時銘:“對不起,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時銘有些受不住他的視線,那種充滿信賴和崇拜,滿是仰慕的眼神,會讓他覺得臉紅耳赤,羞愧難當。
麵頰微微泛紅,淡漠和鋒利散去,時銘難得露出幾分少年人才有的迷茫無措。
俞宿沒有錯過他的變化,就知道時銘吃這一套。
他眼底有星星在發亮。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時銘咳嗽一聲,打破了忽然之間古古怪怪的氣氛,他故作粗魯的扒拉俞宿的頭發,直到把他的頭發弄亂成鳥窩。
“哭什麼哭,跟小姑娘似的。”
“你隻是去京市,又不是去外太空。”
“現在通訊這麼發達,隨時可以打電話,想見麵就坐車回來。”
“我就在這裡,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都能找到我。”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時銘最後道:“所以,不要哭了。”
星光在俞宿的眼底明滅不定,他很失落,因為時銘並沒有開口挽留。
如果時銘讓他留下來,他也許會思考一下留下來的可能性,俞宿這麼想著。
但他心底也知道不可能,他們隻是同學,時銘對他好是建立在同情心上的,即使吳玉梅一直表現得很友善,但沒有一個大人會喜歡家裡多出一個毫無血緣的人。
俞宿又很高興,因為時銘說他一直在這裡,隻要自己回來,他們就能再見。
還是什麼比這種承諾更加真實呢?
他將那點失落深埋在心底,露出一個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嗯,那我們約定好了。”
說完,伸出小手指要打勾勾。
時銘一臉嫌棄,不情不願的勾起手指,口中嘲笑:“小屁孩才弄這個。”
勾住俞宿的手指,卻堅定無比。
俞宿咧開嘴笑起來,笑得露出了牙齦,傻乎乎的,蓋住了眼底的精明。
吳玉梅對倆孩子的變化習以為常,畢竟這年紀的孩子多變,前一天鬨著絕交,後一天親親熱熱的時候多了去了。
對於俞宿這幾天都住自家,吳玉梅舉雙手表示了歡迎。
倒是聽俞宿提起要去京市尋親的事情,吳玉梅有些擔憂:“你一個孩子自己去嗎?會不會有危險?”
俞宿看了眼時銘,笑著說:“下半年我就上初二了,已經是大人了,而且我有媽媽的地址。”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計劃了好多年。
時銘臭著臉喝牛奶:“沒找到就回來。”
“嗯。”俞宿愉快的點頭,時銘希望他回來這一點,讓俞宿無比的愉悅。
湊一千五不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給俞宿留一條後路。
吳玉梅瞪了一眼兒子,有這麼說話的嗎?
她又問:“錢夠不夠,阿姨這兒還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