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維斯把頭垂得更深,“因為妄想您能留在這裡,親眼看見我將勝利的桂冠送到您的麵前。”
帕梅拉這才笑了一聲:“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沒怪罪你的意思,快點起來吧。”
艾維斯滿頭大汗,猶豫著站起身。
帕梅拉的視線已經從他的臉部下移,落在他的腰間:“剛才就想問了,這是什麼?”
那是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囊,拴在艾維斯的腰帶上,跟他的一把短刀靠在一起。
艾維斯摘下那個皮囊,擰開頂端的木塞,頓時一股清香充斥了整個房間。
“我偶然得到了一袋產自光明精靈之手的葡萄酒,想要將其獻給您。”
艾維斯抿了抿嘴,臉上似乎還殘有剛才隱瞞帕梅拉被拆穿而產生的愧色。
帕梅拉的視線從他臉上走了一圈,重新落回到他手裡的皮囊上,盯著看了三秒鐘,才笑笑:“看上去還挺不錯的。”
“那麼您是否願意……”
“嗯,可以。”
帕梅拉一副沒所謂的樣子,同意了艾維斯提出的品嘗建議。
後者便從房間的桌子上拿了一個木杯,將皮囊裡的酒液倒進杯子裡,那液體跟帕梅拉認知中的葡萄酒完全不一樣,是一種帶著熒光的淡粉色液體。
看上去不像酒,更像是一道光。
這種散發著獨特香氣的葡萄酒被裝在木杯裡,木杯又由艾維斯雙手捧著送到帕梅拉麵前。
帕梅拉低頭瞅了眼,越發覺得像一捧虹光了。
盛放在木頭杯子裡,表麵蕩漾著一圈圈細微的漣漪,那漣漪也是一道道逐漸放大擴散的粉色光圈。
她接過杯子,正要喝的時候,突然又停下來,抬起頭。
從帕梅拉的角度,能清晰看見艾維斯鼻尖上的細汗。
她眨眨眼,笑道:“你還沒緩過來嗎?我就這麼可怕?”
“什……”艾維斯停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後退幾步,擦掉額頭和鼻尖的冷汗,低著眼囁嚅,“沒有……”
帕梅拉笑笑,不再說什麼,重新低頭,慢慢抿了一口杯中的液體。
艾維斯眼也不眨地望著她的動作,心跳得飛快。
又為了防止被對方看出什麼,他連忙將自己微微痙攣的左手背到身後,用右手舉著皮囊微微彎腰,向前傾身:“您覺得怎麼樣?”
帕梅拉一點點地品嘗,臉上漸漸浮現了困惑之情,微微皺眉:“怎麼一點都也不像酒?”
艾維斯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畢竟是光明精靈製造的,和一般的葡萄酒味道很不一樣。這種酒流出很少,但很受歡迎。”
“流出少啊,怪不得。”帕梅拉點點頭,又喝了幾口,“難怪去魔王城的商隊裡沒有。”
他就是猜到了這一點,才敢采取這麼冒險的行動啊。
艾維斯在心裡默默回答,麵上揚起笑容,把手裡的皮囊舉得更高一點:“需要為您再加一點嗎?”
毫無防備的魔王點點頭,一切如艾維斯所願。
甚至太順利了,順利得他有點不敢置信。
但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進門後的所有舉止,話語和表情、魔王的舉止、話語、表情,自己應該沒有暴露什麼才對,不然魔王大人也不會這麼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這麼多的“葡萄酒”。
差不多在皮囊輕了一半的時候,艾維斯最後給魔王杯中添了一次酒。
這一次添酒的時候,他故意上前走了幾步。
這一走,他跟魔王之間就隻剩一根手指的距離。
艾維斯屏住呼吸,倒完酒後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繼續維持著彎腰貼近的姿勢,啞聲開口:“帕梅拉大人?”
遲了幾秒鐘,魔王才動作緩慢地抬起臉,那雙驚心動魄的紅色瞳孔裡一片茫然。
艾維斯這次渾身都不自覺地輕抖起來。
他的聲音也在打著哆嗦:“帕梅拉大人,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魔王眯了眯眼,表示聽見了。
她的樣子跟平時截然不同,跟上次艾維斯受傷時見到的也不一樣。
總之……
十分勾人。
艾維斯皺起眉,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有了反應。
不對,有反應才是正常的。
反正他本來就對她……
細小真實的微笑浮現在艾維斯嘴角,他放下皮囊,右手向後腰一抹,便掏出一張早就卷好的羊皮紙。
打開那張羊皮紙,他側頭望了眼直愣愣望著前方的魔王,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沒抵抗得過內心的渴望,抬起左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魔王那打著卷的漆黑長發。
果然如他所想般,冰涼順滑,手感非常好。
艾維斯趕緊放下手,輕聲咳咳,默默提醒自己現在不是做這個的時候。
藥效時間有限,他要在這個時間段裡做完正事。
等做完了……他自然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攤開的羊皮紙上用古老的精靈文和魔文寫了密密麻麻的內容,如果這時候有第三個懂這兩種語言的人在場,他一定會發現在這張紙上“契約”和“仆從”兩詞出現的頻率之高,已經到了讓人驚訝的地步。
在一行行的黑色字體末尾,有兩處空白的地方,這在整張布滿圖文符號的紙上顯得異常顯眼。
為了以防萬一,艾維斯還重新仔細確認了一遍那兩處空白各自代表的含義。
確認完之後,他拔出自己腰間的一柄短刀。
一聲輕響,短刀破空,在艾維斯的指尖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
為了方便借光,剛才艾維斯就乾脆一個側身,坐在了魔王椅子的扶手上,此時他也翹著腿維持著這個坐姿。
因此在他拔刀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魔王瞳孔微微收縮了一瞬。
當然,等艾維斯割破自己的手指,在羊皮紙上按下一個手印後,帕梅拉早已恢複了那木偶般呆滯的姿態。
艾維斯沒察覺到異樣,將羊皮紙平鋪在帕梅拉的蛇尾上,單腿跪地,用左手托起帕梅拉的右手。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魔王的右手食指上戴有一枚戒指,做工精細得令人發指。
艾維斯懷疑,就算是頂尖的矮人工匠做出這麼戒指說不定也要幾年的時間。當中鑲嵌的寶石種類也聞所未聞,表麵光滑,呈現出一種特彆的月白色。
他很奇怪,自己之前怎麼沒注意到。
不過現在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
艾維斯放過那枚戒指,又抬頭看了眼靠在椅子中的黑發美人,她臉上茫然的神情真是惹人憐愛極了。
又盯了好一會兒,艾維斯才驚醒,連忙收回視線——因為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又要忘記正事了。
他調整了一下帕梅拉右手的位置,低頭在她的食指指尖落下一吻,隨後舉起右手,毫不猶豫地下刀。
當魔王指尖的鮮血被羊皮紙表麵的紋理慢慢吸收時,艾維斯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暈眩向自己襲來。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因為大功告成產生的激動情緒所致。但很快,那陣暈眩感越來越強烈,比他喝了最多最烈的酒時還要劇烈。艾維斯這才發覺事情有點不太對。
可是古書中從沒提到主仆契約還有這種效果,難道因為是正常反應,所以才不值一書?
這個念頭剛從腦中滑過,艾維斯就覺眼前一黑,腦袋一重,徹底沒了意識。
鑒於他本來是跪在帕梅拉身前的,所以他倒的時候,自然而然向前倒在了帕梅拉的蛇尾上,被後者很嫌棄的推開。
帕梅拉不滿地瞅了眼自己右手指尖剛剛被他刺破的傷口,放在嘴裡吮了吮,呸地吐出一口——誰知道這隻精靈的刀子都插過什麼東西,趕緊先用口水消消毒為妙。
帕梅拉剛呸完,西蒙就衝了進來。
見到帕梅拉完好無損,神色清明地坐在那兒,他先是神色一鬆。
隨即視線下移……
當西蒙看到倒在帕梅拉椅子旁的艾維斯時,他又狂暴起來。
幾步跨過去,揪著黑暗精靈的衣領就把他從地上拖起來。
然後,“噌”的一聲,長劍出鞘,劍尖直接指著艾維斯的右眼。
西蒙還不忘向帕梅拉請示:“您說是從左眼刺進去,還是從右眼?”
“……哪邊都不要!”帕梅拉嘴角直抽。
她拿起羊皮紙看了眼,又將其細細卷好,卷起的紙筒一端在掌心裡敲了敲,“把他放下吧。”
西蒙明顯表情扭曲了一下,但還是乖乖將人扔在了地上。
所以說嘛。
帕梅拉心情舒暢。
她果然還是更喜歡西蒙這種的。
至於艾維斯……
想起剛才他那一係列騷操作,帕梅拉就想冷笑。
還好她事先找食屍鬼的首領拿到了記載主仆契約的古書,然後做好了布置。
要不是古書上提到,主仆契約要根據契約雙方的精神力條件決定,她早在艾維斯進門的那一瞬間就讓西蒙將其拿下。
至於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帕梅拉真真切切地冷笑起來。
強悍的精神力凝成一條無形的鞭子,抽打在昏迷不醒的黑暗精靈身上。
艾維斯低|吟一聲,瞬間了睜開眼。
一睜眼,便看見帕梅拉支著下巴在衝他笑,然後衝他身後說道:“所以我最喜歡這種反殺成功,還順帶賺了一大筆好處的感覺。”
身後?
艾維斯回頭,隻見一個陰沉臉的黑發青年正直勾勾瞪著自己,對方漆黑的眼中滿滿都是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