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1 / 2)

第52章

蒼白的月光下, 大地上的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層白霜。

包括黑夜裡靜謐的農莊。

但很快,這種寂靜就被幾聲狗吠打破, 隨即那狗叫聲離農莊越來越近,火把的紅光代替了月光,在地麵上投下拉長的黑影。

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跟在一隻獵狗身後,他們手上的火把在他們奔跑時被風吹動。

火焰搖晃, 黑影舞動,配上戰士們偶有閃光的鐵錘,猶如一場噩夢。

至少對薩拉來說就是如此。

她原本是切斯托克伯爵城堡裡的一名女仆,因為生得過於漂亮, 被切斯托克伯爵不顧她自己的意願而強占。

出生普通農民之家的薩拉根本沒法拒絕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 不說男女之間的體力差距,就是她的家族在伯爵大人麵前也什麼都不是。

後者隻要稍微動動手指, 隨便找個什麼理由,就能讓他雇傭的戰士們搗毀薩拉家的房子。或者隻要動動嘴皮子, 就能讓薩拉家背負上他們難以承擔的稅收。

所以在那一夜之後,薩拉什麼都沒說。

她隻是默默流著淚, 穿好了衣服。

本以為這隻是伯爵的一時興起,沒想到之後幾天他天天晚上都會來找薩拉。

如果能就此成為伯爵的情婦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伯爵夫人卻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伯爵夫人是個出了名的善妒女人,曾抓著切斯托克伯爵的一個情婦頭發抓傷了後者的臉,那位情婦甚至還是位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都沒能逃過伯爵夫人的妒火, 薩拉就更不能。

薩拉也不知道她和伯爵的事是誰傳出去的, 總歸不可能是切斯托克伯爵自己。總之, 她的存在惹惱了那位伯爵夫人。

夫人不僅把薩拉從女仆隊列裡開除,還在今晚派來了雇傭兵追殺薩拉,勢要將薩拉徹底從這個世界上除去。

此時的薩拉除了絕望就是絕望,她連怨恨都沒有時間,隻知道埋頭奔跑,試圖遠離身後越來越近的獵狗。

那隻獵狗是伯爵夫人的愛寵之一,薩拉曾親眼見過它咬爛一頭牛犢的脖子。

薩拉不認為自己的脖子會比牛犢更結實。

可無論她怎麼拚命奔跑,獵狗的吠叫依然越來越近。

薩拉現在已經在農莊裡。

她敢保證,農莊裡的人都聽見了狗叫,也看見了火光,或許他們有的人還從窗戶縫裡偷偷向外張望,看見了她自己——一個頭發淩亂的可憐女人。一個曾經被城堡管家選去當女仆的幸運兒,此時卻是個慌不擇路的逃亡者。

薩拉被獵狗和雇傭兵追趕後,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她隻是下意識地跑向這座生她養她的農莊。

農莊裡的人她都認識,從村口的村長,到剛才經過的小盧克家,小盧克甚至還向她告白過。

然而,並沒有人向她伸出援手,更沒有人願意打開自己家的房門讓她躲藏。

就連她原本的家,那棟屬於她父母的房子,在黑夜中仍然安靜緊閉如旁人。

“爸爸!媽媽!”

就算陷入絕望,薩拉還是不願徹底放棄,她朝自己從小長大的那棟房子大喊,聲音嘶啞,拖著哭腔。

身後的狗叫聲已近在咫尺,她都不敢停下。

緊鎖的大門從薩拉眼前一晃而過,根本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薩拉知道,她被父母放棄了。

她的心跟她呼出來的白氣一樣冰涼。

沒人願意救她,薩拉隻能下死勁地向前跑啊跑。

仗著對農莊裡地形的熟悉,薩拉險而又險地避開了快要追上來的獵狗。

狗叫聲似乎又變遠了。

薩拉喘著粗氣慢慢停下。

她知道現在應該抓緊時間跑得更遠一點,或者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可她的身體再也不允許她繼續逃命了。

薩拉筋疲力儘,雙腿沉重,更重要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四周皆是幽暗陰森的古樹,頭頂的月光幾乎被濃密的樹冠遮得消失,腳下則是各種各樣瘋狂生長的灌木。

薩拉感覺自己小腿肚以下火辣辣的疼,估計是剛才在樹林裡奔跑時被一些帶刺的灌木刮傷了。

她的左臉臉頰也有點疼,用手一摸,指尖有一點粘稠的液體。

舔一舔,一股腥味。

一方麵是血的的味道,另一方麵是薩拉剛才奔跑得太過拚命,血腥味從喉嚨裡翻了上來。

她環顧著四周,渾身發抖。

深夜寒冷,她穿得又薄,再加上恐懼,讓薩拉抖得牙齒都在咯咯打架。

她知道這片古老的樹林,就在從小生長的農莊旁邊,可她的父母從來不允許薩拉到這邊來玩,其他村民也是一樣。

這是因為樹林裡有一張法陣,據說是連接黑暗界和人間界的傳送陣,有一次薩拉還看見一隊裝滿了貨物的商隊進入了樹林,而且那隊商隊再也沒出來過。

黑暗界。

傳說那是魔族居住的地方。

魔族殘忍嗜殺,會抓住任何出現在他們麵前的種族,玩弄致殘,最後用最可怕最殘酷的方式殺死。據聞他們甚至會用人類小孩的頭蓋骨盛酒喝。

那群不怕死還想跟魔族做交易的商隊一定都被魔族做成了盛酒器。

由於魔族的過於凶殘,原本在傳送陣旁是無人居住的。但九十年前有人封印了傳送陣,讓魔族沒法通過傳送陣離開黑暗界,後來才有農民敢在旁邊建立農莊。

這些農民反複告誡自己的孩子們有關魔族的可怕故事,為的就是讓這些小孩一生都不敢靠近樹林半步。

薩拉原來也是這群小孩中的一員,發現自己在哪之後,從小被培養起來的恐懼也一下包裹住她,讓她下意識就想往外跑。

但想到很可能就守在樹林外的獵狗還有殺手,薩拉又猶豫了。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就是在她進入樹林後,獵狗的叫聲才徹底消失的。

——獵狗和傭兵不敢進入這片樹林。

這個念頭閃過薩拉的心底。

她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既然出去就是死,不如留在樹林裡,直到外麵的殺手和狗全部離開。

反正傳送陣被封,魔族出不來,自己隻要不作死踏進傳送陣裡,就能活命!

薩拉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身體也漸漸停止了抖動。

她抱緊雙臂,再次環顧四周,原本陰森的古樹似乎都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儘管下定決心要留在樹林裡待上幾天,但一直這麼傻站在這裡也不行。

這裡到處都是荊棘和灌木,就算想坐下來休息都沒地方。

她必須先找塊空地歇歇腳。

薩拉記得樹林裡有一條古老的道路,上次的商隊就是通過那條道路進入樹林的。

她還記得樹林入口處的道路用石板鋪就,表麵光滑,且周圍沒有荊棘叢。

這就意味著,隻要能找到那條路,她就能休息了。

薩拉咬牙抬起酸軟無力的雙腳,開始一淺一深地在樹林裡跋涉穿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都逐漸亮了起來,這讓薩拉徹底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可以及時避開攔路的樹乾和石塊——她前進的速度一下加快了許多。

又過了一陣子,薩拉眼前一亮,前方茂密的灌木叢和幾人合抱的古樹全都消失了。

一條鋪了石板的大路就在幾米之外,而且從薩拉站著的位置,還能看見大路消失的儘頭。

在一片長滿了雜草的林間空地上,一麵直接約十米左右的巨幅法陣在發著血紅色的光芒。

那顏色既美麗又詭異,把周圍的植物都照成了血紅色。

看見召喚陣的第一眼,薩拉先是一愣。

因為在她小時候聽見的睡前故事中,這片樹林裡的法陣發的是藍色的光。

薩拉轉念一想,故事畢竟是故事,說不定編故事的人自己都沒見過召喚陣,隻是隨便說了個顏色。

這麼一想她又釋然了,注意力從召喚陣上移開轉向那條寬闊的道路。

那裡一片平整,隻有在石板河石板的縫隙間偶爾長出幾根雜草,沒有帶刺的灌木,也沒有鋒利的刀子草。

她加快步伐,幾步便從樹林裡鑽了出來。

站上石板的瞬間,薩拉長舒一口氣,抬頭看向早晨的天空。

碧藍如洗,一絲雲彩也無。

藍天映照在薩拉同樣顏色的雙瞳裡,讓這名渾身血痕,看上起淒淒慘慘的姑娘情不自禁地揚起一抹笑容。

隻是笑容才揚起到一半,幾道故意放重的腳步聲就讓她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薩拉僵硬回過頭,隻見兩名拿著鐵錘的戰士正站在三米外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下意識後退一步,身後又傳來鞋底摩擦石板的窸窣。

再次扭頭,發現在身後,也就是她剛鑽出來的灌木叢前,也有兩名戰士。

灌木叢的對麵,是最後一名雇傭兵——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三麵包抄了。

最大的絕望莫過於剛看到獲救的希望,又被拽進深淵。

薩拉如墜冰窟,這次連顫抖都忘記。

唯一孤身一人的傭兵應該是這五名戰士的首領,因為他很得意地衝薩拉說:“就知道你會往這條大路上跑。要不是那條傻狗死都不願進來,我們會比現在更早抓住你。”

薩拉死死咬住下唇聽他炫耀。

直到嘴裡再次嘗到了鐵鏽味,她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伯爵夫人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對付我一個人還要請五名傭兵。”

傭兵首領聳聳肩:“沒辦法,誰讓你惹怒了夫人。”

“老大!”

沒等薩拉再說什麼,另一個傭兵開口了,“這女人挺漂亮的。”

首領這才仔細盯著薩拉看了幾眼,然後漫不經心點頭:“那肯定。畢竟是伯爵看上過的女人。”

“是上、過、的女人吧。”

所有的傭兵都嘿嘿哈哈笑了起來,很顯然他們已經將薩拉看做了自己的囊中物。

薩拉漲紅了臉,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她已經看出了這五個傭兵的意思,沒想到自己在臨死前還要再被侮辱一次。

而那五個傭兵已經旁若無人地討論起誰先誰後的問題。

他們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老大,你先來吧!不過記得輕一點,我們還要玩呢!”

“知道了。”傭兵首領放開了手裡的鐵錘。

錘子砸在了石板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猶如砸在了薩拉的心頭。

她渾身一顫,想也沒想,轉身就朝身後的傳送陣跑去。

幾個傭兵皆是一愣。

沒想到她在這種時候還會逃跑,而且還跑向了通往黑暗界的傳送陣!

傭兵們自然也知道黑暗界和魔族的事,竟有一瞬間的猶豫。

還是首領反應最快,他剛才才把手放在了腰帶上,現在已經重新拎起了鐵錘朝部下吼道:“愣著乾什麼!快追上去!在她進傳送陣之前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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