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沒有彆的異常。
但現在……
鏡麵卻閃了閃,又亮起微微的光。
雲乘月站在原地,緊盯著鏡麵。
鏡子映照出她的容貌:頰暈芙蓉、目含霧雨;本是濃麗之色,卻又因一雙煙青細眉,還有天然帶笑的淺色嘴唇,令這份容貌如薔薇濕了清露,隻顯得嬌憨可愛。
雲二小姐的容貌的確盛極,和她原來的樣子相比……
等等。雲乘月蹙眉,鏡中的人影也輕輕攏起了眉頭。
她原本是什麼模樣,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再看鏡中人,居然也並不覺得多麼陌生。
難道……她原來也長這樣?
隻是疑惑片刻,鏡中的影像忽然發生了變化。
水波似的紋路蕩漾開,如海浪一般衝去了雲乘月本人的影像;光暗了下去,鏡中也相應地顯示出了其他東西。
這是……
“那群不好吃的匪徒?”
雲乘月脫口而出。
話音未落,她頭頂的“篤篤”聲又頓了頓。
雲乘月回頭看了看青銅棺槨,還是沒有等來任何變化,於是她安然扭回頭,身體略略前傾,凝神望著鏡麵。
鏡中,的確是那群商匪。
他們所在的地方應該也是地宮,卻位於彆處。能看到的有平整的道路,連綿的木結構建築,街邊還垂了鮮紅的燈籠。其中,間或還有一動不動、姿態各異的人影,乍一看以為是活人,仔細看卻都是活靈活現的石俑。
真正在走動的,隻有那群神情凝重的商匪。負責照看雲乘月的婆子也在其中,同樣手握長刀和毛筆,神情凶悍不亞於其他男人。
他們所在的地方,莫非是一座完整的城市?
隻不過是不見天日的地下之城。
而且,她所見到的還隻是城市的一部分。
這座地下的大墓……哪裡是大墓,根本是一座完整的地下城池。
雲乘月輕輕抽了口氣:這樣宏偉又古老的建築,總是格外讓人想要感歎人力的偉大。
她望著鏡中商匪,小心吹了一口氣,又小心地戳了戳鏡麵;這麵鏡子能起到監視器的作用,說不定還能做到更多?畢竟這是玄幻世界的鏡子,這座古墓又格外神秘。
要是可以,她就挖個洞把這些人全部兜起來。
可惜她想多了,什麼都沒發生。
現在她隻能看著。
鏡子裡的商匪行走在異常寬闊的地下城街上,一臉凝重,緩緩前行。
他們的頭領走在最中間,手裡牽著一根暈著光的“繩索”;而順著繩索朝前看……
鏡子仿佛能感知到雲乘月的心意,畫麵平穩前推。很快,畫麵中出現了被捆綁了、拿來開路的人們。
一、二、三……
雲乘月很快數完人數,再次皺起眉頭:不是錯覺,探路的人少了。
是中了陷阱?
無需她再想,鏡中的畫麵就給出了答案。
隻見,當商匪們來到一座緊閉的城門前時,那位羅盤不離身的老葛走上去,拿著筆寫了一枚“解”字。他看上去麵色蒼白、渾身是汗,身體抖個不停,不知道是因為力竭還是恐懼。
那枚光暈黯淡、筆畫顫抖的書文,勉強脫離了老葛的筆尖,有氣無力地貼在了城門之上。
接著,另兩名商匪上前,抓小雞仔似地抓出了兩名渾渾噩噩的探路者,舉起刀,轉眼就將手裡的人給狠狠一抹脖子——
鮮血飛濺!
被切割喉嚨的人並不會立即死亡,而是會在劇痛當中掙紮;可因為氣管被割破,他們無法發出慘叫,隻會令現場變成一出無聲的慘劇。
血液噴灑在城門上,壯大了那枚“解”字的力量;慢慢地,城門被推開了。
兩具屍體扭曲痛苦到了極點後,乍然失力,頹然倒在地上。
商匪們又抓了另一人,往他身上貼了什麼東西,狠狠往前投去!
城門背後的黑暗之中,竟驀然倒掛出一條巨蛇。巨蛇一張口,準確咬住了半空中的人,迫不及待地生吞了下去;趁此機會,商匪們合力射出火弩,將巨蛇滅殺在原地。
鏡子前,雲乘月麵色很沉,雙手緊握。
一個比此前更加強烈的認知,清晰地盤旋在她心中:這的確已經不是她原來那個文明社會了。這裡的惡徒殺人如屠雞宰狗,沒有任何猶豫,遑論憐憫。
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真的不太好。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手指不經意再次輕輕掃過鏡麵。
這個動作她剛才也做過,而且沒有引起任何變化。
但這一回……
雲乘月倏然站直了。
青銅立鏡中,再次出現了水波般晃動的漣漪;地宮的影像與她本人的影像,交替呈現。
就在她身邊,剛剛還隻有她一個人的地宮大廳裡……
忽然多了一個人。
與此同時,頭頂青銅懸棺中的“篤篤”聲,也戛然而止。
她不敢輕舉妄動,隻能輕輕轉動眼珠,通過鏡子的倒影來觀察這位不速之客。
剔透的鏡麵中間,映著一張眸光沉靜的少女麵容;就在她倒影旁邊——
是一名正好比她高一頭的男人。
一個年輕的、很好看的男人。
也是慘白陰冷、鬼氣森森的男人。
他披散著漆黑的長發,一雙迷霧般朦朧而幽邃的眼睛,也正望著鏡子裡的她。
下一刻,他淡無血色的嘴唇輕輕一彎。
“你。”
他開口發出的聲音低沉而清越,回音疊在一起,如同古老的編鐘奏響古老的樂曲。
“想殺人否?”
男人指著鏡子,姿態優雅,眼裡黑沉沉的霧氣卻仿佛深淵,即將漠然地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