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阿蘇踩著白玉荷葉組成的道路, 飛快地跑了過去。
雲乘月跟在後麵,走得不快不慢。到中間時,她回頭看看來路, 發現隨著她們走過,荷葉、荷花都逐一凋落。
看來……沒有回頭路。
無數文字從荷葉麵滾落, 又在水中漂浮。它們簇擁在她腳邊, 擁擠、密集,像某位修士多年來苦練的字,現在全都赤礻果礻果地呈現在這裡。
一種無端詭異荒涼的氣氛。
雲乘月又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發現了什麼?]
薛無晦問。
雲乘月猶豫一下:[我好像感覺到了一種矛盾的氣息。]
――[這很正常, 因為死靈的氣息越來越重了。]
帝王仿佛淡淡一頷首:[死靈蘇醒後,隻要能吸收活人血肉, 就可以迅速恢複實力。現在,申屠侑對整個水府的控製力又增強了些。]
[你是說……]
雲乘月一怔:[他吸了活人的血肉?是誰?難道是……]
[還不能確定。]
薛無晦的音色清越冰冷, 比冷霧更迷離:[你現在隻能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擔心擔心,也不違法麼。]
雲乘月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順溜地下去了。
薛無晦默了一默,聲音裡隱約飄過一點笑, 但再開口卻是彆的話:[等你走過去,不要急著上岸,先幫我在水裡找一找“凝水之精”。]
[凝水之精?那是什麼?]
[是一種表麵彈軟的透明石頭。在水裡不易察覺,不過周圍會出現小氣泡。這裡或許有,或許沒有, 你且看看。]
[好。]
雲乘月有些好奇他最近到底在搗鼓什麼, 可惜一直沒時間仔細問。
等到了湖邊, 她停在最後一片白玉荷葉上,低頭四下看了看。不一會兒, 她就發現在某片荷葉下不斷升騰的小氣泡。
怎麼拿?
直接下水會像之前阿蘇一樣,被力量彈開,但她蹲下試著夠了夠,卻也夠不到。
這時,薛無晦說:[彆動,保持手伸出去。]
雲乘月就將右手臂伸到最遠,指尖朝向冒氣泡的地方。她正想問他要做什麼,忽然渾身一激靈;一股冰涼柔軟、卻並不刺骨的清涼之意,突然出現在她手臂表麵,而且沿著肌膚往外流淌。
感覺……像一條蛇纏在了她手臂上。
雲乘月的脖子上不由自主起了一點雞皮疙瘩。她指尖都繃緊了,忍了忍,沒忍住:[你在做什麼?你不是說你不能乾涉試煉?]
[此前,的確不能。]
他慢條斯理道:[但現在,試煉之地的規則在逐漸變化。申屠的力量正慢慢覆蓋水府,我行動起來也更方便些。]
黑色的霧氣從她指尖飄出,越過水麵,鑽進水底,抓住一樣透明的東西,倏然飛回。
一顆形狀圓潤、冰冰涼涼的軟石頭,塞進了雲乘月的掌心。她不動聲色,悄悄將石頭揣進懷裡,這才起身往前走。
走下白玉荷葉的一刹那,背後寬闊的湖麵開始微微搖晃。
在雲乘月的注視下,整座荷葉湖散碎開去,化為密密麻麻的文字;文字彙聚如流,衝天直上,紛紛消失在了上空的黑暗裡。像被巨大的怪獸用力一吸,就消失殆儘。
眨眼之間,剛才還是茫茫的湖麵,就回歸為水底石窟的模樣。幽藍的光芒從大大小小的孔洞中落下,外麵水流移動;但她們來時的道路,此刻變成了一片漆黑,不知道其中是什麼情況。
直覺告訴她,還是不要嘗試走進去的好。
雲乘月收回目光。
前方不遠,阿蘇正跪坐在人影身邊,沉默地守著。
人影有呼吸,此時還發出了一聲將醒的呻/吟。但阿蘇隻看著,伸手幫對方抬了抬頭,並未流露太多關心急切。
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地上那人不是季雙錦。
雲乘月走過去一看,發現這人是洛小孟。恰好在她低頭看去的刹那,黑皮少年猛然睜開眼!
唰――鐺!
一枚暗器襲來,被雲乘月用劍鞘打開。
“你冷靜一點!”她喝道,“這裡沒人害你。”
洛小孟眼中的焦距這才完全對準。他還保持著投擲暗器的姿勢,身體僵著,水也沒乾,愣愣地看著她,又看旁邊的阿蘇。
“雲乘月……和阿蘇?”
他啞著嗓子,聲音聽上去完全不像他本人,仿佛被鈍刀子磨過似的。
“醒過來就好。”雲乘月掃了他一眼,從他脖子前的錦囊中扒拉出靈丹,給他塞嘴裡,“發生了什麼?簡單說說。”
洛小孟差點被噎到,半個白眼都翻出來了。好不容易咽下,他一聲不吭,先坐起來打坐,運行靈力;片刻後,他的氣色好看了一些,乾裂發白的嘴唇也恢複了正常。
“還好修為沒出事……”
他一邊鬆口氣,一邊又有意無意地摸了摸懷裡某處,等確認懷裡的東西也還在,他才真正放鬆下來。
“我隻記得在船上時,我們幾個人的槳總是力氣用不到一處……不知道怎麼地,當時我異常心煩,其他人好像也是,動作都變得更亂。”
洛小孟回憶道:“然後……就是落水了。那條河很奇怪,一落水我就失去了意識,也沒力氣求生。”
一旁阿蘇點點頭,道:“我也是。”
雲乘月問:“你看到其他人了嗎?是誰救的你,你還有印象嗎?”
洛小孟回憶片刻,遲疑搖頭。
阿蘇掩不住的失望。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唯一的去路,一臉憂心忡忡:“不知道小姐怎麼樣……”
雲乘月說:“事不宜遲,我們現在繼續出發。洛小孟,你能走嗎?”
黑皮少年試著站起來,按了按下腹丹田的位置,點頭:“沒問題。”
他神態沉著冷靜,與早先的憨厚感截然不同。少了那層偽裝,此刻的洛小孟看上去多了一絲凶狠,但更真實,也更值得信任。
三人往前路走去。
路上又交流了幾句,雲乘月將自己二人遇到的情況簡單講了講,也包括樂陶的事。在聽說是樂陶救了自己時,洛小孟驚訝得腳步停了停,手又按上了懷裡的某處。
――[他身上的死靈快醒來了。說不定他以為樂陶是看在他先祖的麵子上,才救了他。哼……這些貴族後代,總是容易自作多情。]
薛無晦突然說。
雲乘月險些腳步一滯:[死靈……洛家的先祖?]
――[正是。看來,這小子在試煉中也得到了足夠的好處……也對,此處天材地寶不少,能用於滋養魂魄的也很多。]
薛無晦的聲音發著涼,像緩緩抽出的刀刃。
雲乘月問:[那你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暫且不用。事情一樣樣做,我總會安排好。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