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誰要燉湯啊!
她趕緊甩開這個念頭。
不過……要不要它?
她稍微把小獸舉起來了一點,掂了掂重量。無論是重量還是大小,它都和一隻中型犬差不多。
如果不要的話,這小家夥不會真的被人拿去燉湯吧?
雲乘月猶豫一下,說:“那還是先養著吧。”
“為何?”楊嘉的問題跟得很緊,像是不願給她留反應時間,“是出於同情不忍?日後若是你生活困苦,嫌它給你添了麻煩,又要如何?”
“啊?”雲乘月蹙眉,“養都養了,能怎麼辦?大不了我吃肉,它喝湯……再分它一小塊吧,不能更多了。而如果它有自保能力,想離開,就讓它離開。”
楊嘉注視她片刻,再度微笑,似乎對這個答案頗為滿意。
他回過頭,對另兩位夫子說:“我沒有意見了。”
公輸夫子想了想,說:“她接住了我給保寧號寫的‘護航’書文,我也沒有意見。”
他們又看向張廉。
張廉夫子一臉不高興,重重哼了一聲:“你們沒意見,王夫子沒意見,我有意見有什麼用!”
楊嘉笑道:“那就是了。”
是……什麼?
雲乘月還在茫然,季雙錦卻小步挪過來,緊緊扯了兩下她的衣袖。
“乘月!”她小聲說,聲音也很緊,卻更像一種興奮的緊,“你傻站著做什麼?道謝啊!”
雲乘月奇道:“道什麼謝?陸瑩的事,我已經……”
“哎呀,你怎麼傻了!”季雙錦急道,眼神卻明亮極了,“楊夫子是說,你通過明光書院的考試了啊!”
“……嗯?”
雲乘月第一反應是不信:“這不能吧?我做了什麼,就通過了?”
可再看其餘人……樂熹和洛小孟,竟也都露出欣羨之色。
她再去看楊夫子,又見他淡笑不語、微微點頭,目光中似有鼓勵之意。
她才真的相信起來,卻還怔道:“可為什麼?”
楊夫子道:“你們在水府中的所有表現,我們都看在眼裡。你的入學,是得到了王夫子的認可的。”
“王夫子?”雲乘月心念一動,脫口道,“王道恒?”
張廉立即喝道:“無禮,何故直呼王夫子名姓!”
公輸夫子看了他一眼,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擦了擦,慢吞吞道:“王夫子不會在意這些的。”
張廉板著臉,不說話。
楊嘉笑著搖搖頭,說:“以後可彆直呼王夫子名姓,叫‘王夫子’或‘院長’皆可。”
雲乘月暫時按下疑問,又看看同伴,遲疑道:“難道,隻有我能入學……?”
一句話,卻將其餘幾人的心弦都提了起來。季雙錦等人一時不語,道道目光卻飛向楊夫子。
楊嘉溫和地說:“書院內院的考試,原本有三重。念在你們情形特殊,經過熒惑星官與我們的溝通,將鯉江水府的試煉視為整體考試。”
“根據你們各自的表現,我們來決定你們可以通過幾重考試。”
“嗯……那我就來說一說結果。”楊嘉看了兩位同僚一眼,似在征詢意見,見他們不反對,又看了天上一眼。
接著,他清清嗓子。
“水府試煉,以雲乘月為第一。其不僅能敏銳分析出關卡弱點,更能迅速統合同伴,促使團隊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且,以其身具兩枚天字級書文之稟賦,兼具迅速觀想地字級書文的能力,特許其入讀書院內院。”
他笑道:“雲姑娘,恭喜你。”
雲乘月點點頭,卻還有點回不過神。敏銳分析她也認了,不過統合同伴……她有做到麼?她想了想,一時覺得自己好似做到了,一時又覺得這不是刻意去做的,有點撞大運、碰巧合的意思。
楊嘉又道:“季雙錦列為第二,許其通過兩重考試。剩下一重,與其餘考生一道,於書院山前統一考核。”
雖然不是直接通過,但季雙錦已經輕輕“啊”了一聲。她呆立半晌,猶自不敢相信,又舉手指著自己,有點結巴地問:“我……我是第二名?我直接通過了兩重考試?再有一重,我就直接通過了?!”
她說著說著,眼裡竟然含了淚水,眼睛也變得紅紅的。
“楊夫子,這是真、真的嗎?”
楊嘉看看她,笑道:“你若再這般不敢置信,我或許就要考慮下調對你的評價了。”
這明顯是個玩笑,但季雙錦現在哪裡禁得起玩笑。她一驚,立即捂住嘴,一句不敢說,隻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看過了楊嘉,又來看雲乘月。
雲乘月抱著蔫巴巴的小麒麟,也騰不出手,就對她笑笑。但這個笑好像足夠安慰季雙錦;她也彎起眼睛,仿佛想回一個笑,卻不慎將淚水擠落。
楊嘉接著道:“第三為陸瑩,許其通過一重考試,剩下二重參與統一考核。”
陸瑩還昏迷著,什麼都不知道。
楊嘉又看向阿蘇、洛小孟、樂熹。他格外深深地看了洛小孟一眼。
“至於你們三位……隻能參加統一考核。不過實不相瞞,書院的第一種考試,已經過了時間。”他沉吟片刻,“念在你們試煉艱辛,書院同意為你們再設一場考核。”
“因此,你們須在書院山前,先參與第二重、第三重考核,最後參加單獨的第一重考核。三重合格,方可入學。”
參加三重考試,都合格了才能入讀明光書院,這本來是正常的流程。
阿蘇沒什麼意外的神色,隻笑笑,又滿眼歡喜地看著她家小姐。
而對另兩人來說……
有雲乘月等人的特許在前,兩個男人心裡,未免落差太大。
洛小孟還好,隻是抿著嘴沉默,微微點頭,可樂熹的反應就要大得多。他不禁麵色陡然難看、雙手緊緊握住,更是深呼吸幾次,都壓不住那股情緒。
“楊夫子!”他總算保持住了禮儀,卻還像有些氣急敗壞,“敢問諸位夫子,為何雙錦、陸瑩都能得到免試,我卻不行?”
楊嘉挺感興趣地看著他:“哦,好問題,可你為什麼覺得你行?”
樂熹理所當然地說:“我與雙錦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在修行一道上,我向來比雙錦更優秀。既然雙錦能得到免試,我如何會差?”
季雙錦聞言,麵上的歡喜之色淡了下去。她眼睛還紅著,細細的眉毛卻蹙了起來。
雲乘月突然有點擔心。以雙錦的作風……這傻姑娘不會想把自己的機會讓給樂熹吧?!
她趕緊撞了一下雙錦,用眼神示意:千萬彆!
阿蘇更直接,乾脆挪到了季雙錦和樂熹之間,恨不得自家小姐看都不要看那個男人。
不過,她們都失算了。
因為季雙錦根本沒有這個打算。
不僅沒這個打算,她還忽然開口,聲音冷淡而平靜:“樂熹,你誤會了。以前在家裡,每次考核我都算著對錯,讓著你,才總是恰恰比你更弱一些。”
“……什麼?!”
樂熹不可置信地看過去。
他還要質問什麼,可楊夫子哪裡有興趣聽他扯來扯去。
楊夫子還挺促狹地說:“看來,你確實要差一些。我們的看法,也沒有錯嘛。”
他撫掌道:“情況便是如此。待此間事了,我們便會直接帶你們前往明光書院。”
雲乘月點點頭,又問:“那保寧號那邊……”
楊夫子笑道:“不必擔憂,那船上也有書院的老師在,無事。不愧是‘生’字的持有者,心中總是顧念他人。”
……嗯?雲乘月眨眨眼。她有隨時顧慮他人麼?她覺得自己隨時想的都是當隻悠閒的烏龜。
楊嘉卻已再度伸手,輕輕一點,又將一枚“生”字放出,令其飛到小麒麟身上。白光展開,也有幾滴浸潤在雲乘月的肌膚上。
小獸趴在雲乘月臂彎裡,無意識呻/吟幾聲,尾巴動了動,似乎感到很舒服。
而與此同時,雲乘月感到一股格外軟糯的力量,令她頃刻間回憶起市井裡人們的笑臉,還有夕陽西下時歸家人的疲憊與鬆弛。
她被這力量引動心弦,眉心識海一動,屬於她的那枚“生”字也像壯大了幾分。
饒是不大明白,她也能懂得,這是楊夫子故意饋贈她。
她帶了幾分感激,說:“多謝您。”
楊嘉頷首:“同為生機大道,相互扶持是應當,不必言謝。”
“那麼……”
他回身看去,側影挺立如新綠翠竹,笑容令人神清氣爽。
“前頭鬥法也結束了,司天監的星官也要大駕光臨了。”
他有些調侃地說,又掃了洛小孟一眼;後者疑惑又有點,不禁繃緊了身軀。
楊嘉有點意味深長地說:“說完了書院的處理,接下來,小孩兒們……”
一個清朗又懶散的男聲接話道。
“接下來,就是司天監的訊問時間了。”
“比如――這水府裡的死靈,究竟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