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醜的笑容猙獰僵硬。
塗抹在臉上的鮮紅油彩越發顯得嘴角扭曲上揚, 他直勾勾地盯著這邊, 渾濁的雙眼呈現出一種讓人極不舒服的澄黃色, 轉動起來卻顯得賊溜溜又詭異。
他身上套著的像是一身演出服,厚厚的蕾絲褶皺擋得連脖子都看不見了。
打扮誇張的小醜就靜靜地站在樹籬後,嘴唇微微震動著, 哪怕是隔了這麼遠的距離, 仿佛也能聽到他古怪的嘻嘻笑聲。
他舉起來的右手上還握著一把欄杆上那幾隻如出一轍的紅氣球。
那些同樣閃動著不詳色澤的氣球懸在小醜的頭頂, 落下影影綽綽的影子。
無論是這大把的氣球還是他那詭異的扮相, 怎麼都不能算是不引人注目。
然而,林柚此時清楚地聽到有隱約的說話聲從街道另一側傳來,柵欄間也能窺見走過那裡的三兩路人, 他們明顯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異象。
——換言之,這家夥隻有他們倆能看得見。
下一秒, 小醜鬆開了手。
紅氣球們晃晃悠悠地飄了起來。
“柚姐!”耿清河驚叫道,“那邊也——”
他指著那幾隻被係在鐵柵欄上的氣球,它們底下的細繩就像是被誰割下似的霍然斷開, 和大部隊一起向他們飄來。
氣球輕飄飄的,卻幾乎一眨眼就到了麵前, 林柚腦海中登時警鈴大作。
都用不著細想, 就知道這些鬼玩意兒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心點,彆讓它們挨到!”她喊出聲,把筆記本往自己懷裡又塞得嚴實了些, “趕緊跑!”
耿清河早就已經足夠信任對方, 聽見這話的第一反應就是毫不猶豫地轉身向著最空曠的地方跑去。
奈何雖然他腿長是優勢, 倒黴卻也是真的倒黴——
橫插出來的廢棄鐵杠重重撞在了他小腿上,擦肩而過的林柚聽見呼痛聲匆忙回頭,不由怔了一下。
……她剛跑過去的時候怎麼什麼事都沒有?
沒工夫再愣神,她趕在對方真搖搖晃晃地摔倒前一把拽住了他。
耿清河僥幸穩住了平衡,他真好好跑起來倒也不慢,還不忘反身帶了她一把。
他們這一來一回雖說倒也沒怎麼耽擱時間,可耐不得那氣球實在飄得太快,而還不等挨到他們,第一個氣球就猛然炸開了。
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湧上鼻腔,淋漓的鮮血四濺開來,那紅褐色的液體像是血液又不儘然——它們濺落在地麵和那些廢棄零件上時,他們清楚地聽到了“滋滋”的腐蝕聲。
氣球接二連三地炸開,那些盈滿其中的膿液就像是瓢潑大雨般的落下。
避開一個兩個氣球還算容易,想要一滴都不沾上就相當困難了。
眼看著紅氣球爆炸得隻剩下兩三隻,林柚再回頭時卻看到它徑直飄了過來。
她想也不想地俯身,眼疾手快地一把扯起了胡亂疊在隔壁那輛桑塔納上的破舊塑料布,“刷拉”一聲擋在了麵前。
迸濺出的液體染出大片濕漬的同時,那布上也留下了大小不一的孔洞,而且被腐蝕得還在不斷擴大著——很顯然,她再慢上一秒,被腐蝕成這樣的可就不隻是這張塑料布了。
幸好,這是最後一隻。
眼前重歸了空曠。
那些追趕著他們的氣球隻剩下在膿液中漸漸熔化的橡膠皮,林柚環顧四周,卻到處都沒有再見到那個叫潘尼懷斯的小醜的蹤跡。
耿清河在她身後拄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忙於躲避和逃命似乎耗費了他太多的心神。
“他、他到底為什麼要追著咱們……”
他氣喘籲籲,又難以置信地說:“就因為發現了那本筆記?”
“原主人都被滅口了,你還在僥幸什麼?”
“這就夠了,”林柚四下搜尋著什麼,蹲下|身撿起了那樣東西,“那家夥肯定是不希望太多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然後團結來對付他的。”
“就比方說,很久以前,就有人聚集起來舉行過儀式來封印他。”
——雖然,那儀式實際上最後失敗了,小醜殺光了所有參與的成員。
不然他也不至於能活躍到現在,還每隔二十七年就出來鬨騰一回。
身後的那道聲音霍然變了調。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嘛。”
“這樣的話,”那尖細的嗓音說,“就不得不連你也一起殺掉了。”
林柚猛然轉過頭。
突如其然的衝擊掀得她仰麵栽倒在地,迎麵而來的壓力讓她不得不死死地向上撐住雙手,這才不至於讓幾乎占據了全部視野的利齒落在自己胳膊上。
原地哪還見得到耿清河的身影?
現出真身來的小醜那塗得慘白的麵孔近在咫尺,棕紅毛發蓬亂地在腦袋兩側支棱著。他大張著的嘴巴裡,以層計的一顆顆又細又長的尖牙還在不斷地冒出來。
他使勁向下壓著自己的腦袋,搖頭晃腦的樣子活像是想直接咬掉她的一隻手。
而之所以還沒有真咬上來,是因為死死架在他齒間的一根鐵棍。
林柚使儘力氣撐著那棍子的兩頭,小醜似乎也看出她體力有所不支,高高提起的嘴角扯出的笑意越發詭異。
卻不料林柚也忽地一笑。